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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没想到自家女儿也这般说自己,遂坐在那里垂泪道:“难不成我竟是你们的继母,天生不为你们考虑,只恨你们生活的很好么。大姑娘,你记得,不管到了什么时候,还是母亲为你们好,其他人都是拂稍的。”

元春只得殷勤劝解了半日,王夫人方说道:“我能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宝姑娘明镜大方,做事端正有礼,哪里就配不上宝玉了。只怕宝玉得了她的好话,自此改过自新,走上正途也未可知。”

元春本也是一天到晚思虑宝玉,见王夫人如此之说,赶紧说道:“天下的好人家何其之多,里面贤惠持家的也有很多,咱们不如就去那里问询问询,总好过一棵歪脖树上吊死。”

王夫人只梗着脖子说道:“大姑娘你不懂,宝姑娘的好处多的说不完,你姨妈家又是丰姿富饶的,除了她家还有谁家能这般出色。”

元春见王夫人执迷不悟,当下也劝不动,只得罢休了,左就老太太也不能同意,只看宝钗多等几年吧,这也是她命里所招,与人无怨。

到了正日子,宝钗换了一件新鲜的衣裳,被薛姨妈引着,落落大方的出来见客。贾母、邢夫人等人事先将各自的贺礼送过去了,不须多记。兰夫人、贾环也是随了大流,送了些衣服玩物过去,贾环随着姐妹们随了份子。

贾母已叫人搭了一个家常小巧戏台,定了一班新出小戏,先让宝钗点戏,宝钗推让了一遍只得点了一折《西游记》,贾母甚是喜悦。正巧把眼睛望向那桌子,见之前紧跟在宝钗身后的一名女子已然与宝钗坐在一起了,似是姐妹一般。

贾母皱起了眉头,心想难不成竟不是姨太太新近买来的丫头,感情是那薛蟠置下的妾室么,只是看着并未梳头,且论规矩也并不能和她们坐在一起啊,遂笑着问道:“这位姑娘是?”

薛姨妈嘴里发苦,若不是王夫人和王子腾硬性摊派,自己何必非要伸手管这等闲事,本就不想自己出头,只等二太太自己和贾母说,但是如今贾母已然问起,薛姨妈只得笑着说道:“这个是我娘家的侄女,因着和宝钗交好,特特前来给她姐姐送针线的,正好老太太相邀,我就恬了这张老脸,带她进来见见世面。”

贾母暗暗一算,薛姨妈的娘家不就是王家么,这么算起来,贾母意味深长的看向王夫人,竟也是她的娘家人,可曾有二太太的手笔么?

王夫人本就缩下去的脑袋被贾母一激连忙抬起了头,只说:“老太太容禀,这个丫头的确是我娘家的亲戚,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故此求了宝丫头领着进来一观,还望老太太原谅则个。”

贾母慈爱的笑笑:“怎么会呢,我这个老婆子平常没有别的爱好,只爱和姑娘们说说笑笑的,一天也就过去了,姨太太这是给我找伴儿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的又会有原谅之说。”

宝钗低了头,这事儿连她都瞒住了,果真姨妈好算计。

贾母叫了那姑娘过来,戴了西洋镜子在那里细细的看她的肉皮,果然细腻无比,上下打量了一遍,长的很是漂亮,且又精致了妆容,显见的是专门捯饬过了,只是衣着普通,连着首饰也不是今年新款,应当家境一般,看来不是近支子弟。

遂问道:“几岁了,叫什么,家住在哪里,父亲是做什么的,可曾有了人家。”

席上的众人都在那里感兴趣的望着这位王姑娘,尤以宝玉为盛,正巧他坐的很近,看了个正全。贾环本也是在席上的,听说今天的戏班子甚为出色,也就借着借口留在了家里,连着宫里都未去学业,突的见了这名女子,联想到此前王夫人干过的恶心事情,遂将心提了起来,感觉此人来的不善。

迎着众人的目光,饶是这位王姑娘脸皮厚如城墙,也不由得低下了头,轻声细语说道:“小女名叫王碧月,十四岁,未曾有了人家。”

话未说完,脸已羞红了半边。

贾母微笑着点点头,问道:“令尊在哪里高就呢?”

鸳鸯和琥珀互视一眼,老太太今日竟是没有眼色起来,不看那位王姑娘第一次已然避开了话题,何以又问了二遍呢?

碧月姑娘禁不住一问,只得勉强答道:“我父亲因着醉心科举,如今只在家中苦读,等着下场考试后再说。”

贾母一听这话,已是之前二太太提过的那位王家远亲无疑了,连着贾环也醒过了闷来,暗里深恨自己这位嫡母,感情是与自己必定有仇么,且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寻趁上自己,不把自己拖进烂泥地里不罢休。

兰夫人初只是看了个热闹,只打算略坐坐就走的,眼见得贾母和贾环脸色不好看起来,心里也犯起了嘀咕,坐在一旁等着结果。

宝玉却是大大的高兴,他平素就喜欢和姐姐妹妹们玩笑,眼见得今日有一个如花似玉娇滴滴的姐姐过来,和水葱一般,如何不想着和她交际呢,因听说她家也有饱读诗书之辈,想必吟诗作对也是精通的,若是短住几日,诗社必要请她,遂坐在那里殷切的瞅着她,只是眼里清澈见底,并无杂质。

那位碧月姑娘却是误会了宝玉的想法,见他热忱的看着自己,只当宝玉为她的姿色所倾倒,不由得得意上了心头,脸上现出了红晕,更显得人物出众。

贾母看了贾环一眼,见后者一脸嫌弃,也知道贾环心里明白了过来,一时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打二太太和姨太太的脸,更重要的是那清虚观的张道士说自己今年正月不能生气,免得整年不顺,不然自己早已掀了桌子,脸上变了一变,瞬间恢复了原色,慈爱的看着碧月姑娘笑道:“原来令尊竟是个饱儒,将来前程不可量也。”

碧月姑娘低了头微笑不语,自家父亲是什么货色自己最是清楚,只希望贾府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