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肖知行小题大做,有些官员担心上面怪罪,隐瞒实际灾情不报,最后导致更大的乱子这类情况,历朝历代屡禁不止。
当权者事后杀人泄愤也不能挽救损失与民心。
倒不如先跟他们讲明白,先应对灾情,至于你无能或犯错,等灾后再慢慢算。
只要实事求是,至少不会丢脑袋。
随着她命令下达,君子院所有人也忙起来,各领了一个事负责联络沟通上传下达。
肖知行又给幽灵卫下令,严密监视各国暗子,有趁机作乱的,直接杀了。
又是一天一夜,雨水时大时小,就是没停。
糟糕的是主雨区移去了远沙城,那里立即压力增大。
到了辰时,大潭里这边降雨停止,水位也将将到了第二道防线的中上。
她决定立即去远沙城,临走交代毛里长,“若防线顶不住,所有人撤走高地,不再死守,房子田地没了可以重建,人没了就真没了明白吗?”
毛之仁顶着她犀利的目光连连点头,“有王爷的命令,下官必然把大伙劝走。”
随着新的大盛日报从各分印点印刷出来冒雨送往各地,人心已安稳,老百姓也知道好歹,自然不敢不配合官府行动。
生怕不听话被取消赔偿,他们想的就是这么简单而现实。
于是肖知行带着男士们骑马冒雨奔向远沙城,姑娘们和两个坐轮椅的扛不住风雨,暂时留在大潭里待命。
沿路过去,许多道路被冲毁,田地变汪洋,老百姓一群群地走出被淹的家园,安排去相对安全的地方。
越靠近远沙县城,雨越大,他们还绕了一段路,眼看着快到了。
“停下!”肖知行忽然拉停血夜,脸色凝重,侧耳倾听。
“快,后撤,往高处跑!”她大喝,带着人打马冲向旁边的山坡。
其他人不傻,知道肯定是有危险,立即跟着她跑。
轰隆隆——
惊天动地的声音带着冲毁一切的气势从山上响起。
始终不怎么说话依然低调的木自蹊脸色大变,“泥洪!”
他太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简直比洪水还可怕。
“快!”肖知行催促他们,一边跑一边回头注意。
泥石流的威力,是摧枯拉朽,推平一切。
有几个护卫的马受到惊吓栽倒,幸好他们反应快,立即弃马狂奔。
突然,刘自在惊呼一声被马甩了出去。
眼看着他朝下面栽倒。
肖知行刷地甩出手腕上某个暗器,纤细的软丝缠住他的腰,一拉一扯,就把他丢到了鹰二的马背上——没办法,急忙间只能从空间扯了根天丝出来,以后就当是自己的暗器。
刘自在惊飞的魂魄这才归体,脸色苍白。
经过狂奔乱走,他们冲上了山坡,眼睁睁看着滚滚泥石顺着山凹冲刷下去,所过之处全部夷平。
没见过这等天灾的人脸色跟刘自在一样苍白。
刚刚他们要是跑慢点,肯定成了泥中之魂。
足足过了盏茶时间,泥石流渐渐停止,堆填的高度已经几乎和他们所站之处齐平。
可见其下来的泥石量有多庞大。
“万幸都无事,只能再绕路了。”肖知行无奈,这又要耽误个把时辰。
刘自在已经平息了狂跳的心,忙拱手,“刚刚多谢王爷相救。”
他以为自己会滚下去活不成,短短几个呼吸已经把一辈子的人生回忆一遍。
“不用,本王带你们出来必然把你们全带回去。”
刘自在没再多说,只把此事记在心里。
众人换了一条路继续往远沙县城赶,眼看着天快黑了,他们得在天黑之前到达,否则大雨加上夜路,更容易出问题。
只是这路上注定不安稳,正路过一个破庙,发现那里停了两三辆马车。
似乎听到马蹄声,有仆人出来观望后跑进去喊了主家出来。
一道熟悉身影冲出来拦住去路,“过路的公子,请稍等,前面洪水淹了桥梁,暂时不能过去——”
肖知行拉停血夜,顶顶自己的笠帽,认出了他,“苏安民?”
苏安民诧异抬头,抹掉脸上雨水仔细一看,瞬间惊喜激动,“王爷!是王爷,呜呜,草民求求王爷救救我的母亲,求您救救她……”
下一刻这人跟见了亲爹一样嚎啕大哭,噗通跪下用力地碰碰碰磕头。
肖知行:……
最后他们不得不也进入破庙,鹰二已去前面探路。
“老夫人怎么了?”肖知行运行功法,衣服瞬间蒸干,转头问浑身湿淋淋的苏安民。
她示意陈留芳上去查看。
苏安民抹掉泪水雨水,“来的时候没料到会突下暴雨,我们被堵在了小镇,本想着等雨停再走,哪曾想那小镇也快淹没,屋漏偏逢连夜雨,草民的母亲发了急症,所带药丸子不顶用,没办法草民只能带着家人硬往远沙城赶——”
他被罢官后收拾了家当立即带着家人回湖州老家,前面路途顺利,没想到最后竟遇此天灾。
让老母亲也跟着遭此大罪。
陈留芳查看后,取了一药丸给老夫人服下,“无碍。”
苏安民对肖知行的人莫名信服,闻言大舒口气,千恩万谢。
这时鹰二查探回来,“王爷,前面唯一的路桥被淹,需等水退了才能过去。”
得,这绕来绕去,唯一的路也断了,他们今晚只能在破庙过夜。
不过随身携带的飞鹰可以和外面联系,消息不会断。
苏安民一家八口人加上十个丫鬟小厮,跟肖知行见礼后缩在一角沉默。
白梅几人烧了火堆烤面饼。
肖知行让苏安民过来一起坐着烤火,反正无事跟他聊聊天,“苏大人是湖州哪里人?”
苏安民哪里敢坐近,稍微远一些小心坐到草堆上,“回王爷,草民就是远沙城人,老家就在城郊。”
“你是……云平二年武举后进入禁卫军出身?”
苏安民悄悄抹汗,“是,是,草民在近卫军任职八年,后被陛下派往地方……”
好不容易爬到州牧之位,没啥大靠山,也不会钻营,自来又胆小,全靠皇帝那点情分维持,结果落了个罢官下场。
肖知行若有所思,“殷末二十九年,海州、湖州洪涝,伤民百万,那事你可有记忆?”
苏安民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想到了她另一个可能的身份,顿时心底惴惴,不敢隐瞒,“记得,草民那时候已经有十四岁,能记事,那年的洪水——”
“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比如雨水情况。”
苏安民回忆,“这个?起先只是小量下雨,分布的也比较均匀,后面雨大了,有些地方开始遭灾,但也没有造成大面积洪涝,草民记得很清楚,突然那日傍晚,哪里响起了轰隆闷雷声,那天啊忽然哗啦啦往下倒水般,比此次的雨下的还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