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高兴。”柏鸢配合着说道,“多谢裴少抬爱。”
这计直球猝不及防迎面朝裴缙砸来,瞬间就打断了他原有的思路,将后面剩余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裴缙只得侧头装作看风景的样子,捂嘴轻咳了一声,催促道,“快、快走吧,再磨蹭一会儿就该赶上晚高峰被堵在路中间了。”
在海启,不管开怎样的豪车,也不管你身份背景多硬,只要下午五点一过,都得乖乖在路中间停着,跟拥堵的车流一起龟速前进,在早晚高峰时真正做到了人人平等。
等裴缙重新收拾好自己脸上的表情后,再次看向柏鸢,问道,“你要约我吃什么啊?”
“海启你比我熟,你决定就好。”柏鸢无所谓道,“去哪你定,我跟着你走,我只负责买单。”
裴缙听罢微微扬眉,佯装出几分不满,“看不起我是不是?本少爷的地盘哪用得着你掏钱!”
他用拽得二五八的语气得意洋洋道:“满海启随便你打听,但凡跟少爷我一块走场子的,哪个不是我包场,但凡有一个不尽兴我都不答应!”
柏鸢:……
柏鸢:懂了,你是冤大头。
他们这些豪门少爷小姐们是有钱,家里也都不差钱,有资本不计较这些正常的社交的开销。
但他们有钱归有钱,又不是傻,也没被钱烧得慌。
就算关系再好,也没有总可着一头羊薅羊毛的道理。
在京里的时候,也都是大家伙轮流做东,今天你办场子,明天他张罗吆喝。
主打一个有来有回,交情和义气都是这么左兜换右兜倒腾出来的。
再说了,你家有钱,我家难道就差那仨瓜俩枣?埋汰谁呢!
真要有那种蹭吃蹭喝的,也压根就混不进他们那圈子里头,交朋友也得讲究人品,人品不好的处在一块,难不成还等着他什么时候坑你笔大的?
讲真,宋家养蛊都没这么玩的!
而且这有来有回,说的也不是一比一可丁可卯的死较真,差不多就行,关键还得是有那个态度和心意。
像裴缙这种上赶着给人送钱的傻子,还真不多见,不宰都对不起自己。
而且,柏鸢之前就觉得裴缙身边这些所谓的“朋友”不太靠谱,现在看来,也确实正经不到哪去。
哪有朋友这么往死里坑朋友的。
但即便如此,柏鸢却也没有要为此劝说裴缙的打算。
退一步讲,裴缙毕竟跟他们相处的时间久,别管真心与否,交情都摆在那里,没准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乐意呢,柏鸢再去说教反倒没有立场,总不好叫她对裴缙的朋友圈指手画脚,既没边界感,又显得冒犯。
再者说,裴缙愿意和什么样的人交朋友,愿意当冤大头,关柏鸢什么事呢,她又没坑裴缙,管好自己的行为,其他人各自有命罢了。
裴缙不知柏鸢所想,柏鸢难得主动约他出去,光是这点就够他心里愉悦一段时间的了,说话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等会儿要去哪包场子。
“……海滨大街那家五星法餐厅怎么样?西城三号大道的西餐?他家的牛排包是当天澳洲空运,走的还是我家航空公司的线路!你要想吃中餐,还有石榴园的私房菜,我跟他们老板熟,不用提前预约,去了就有位置……”
裴缙喋喋不休,如数家珍的介绍起来,声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等把自己知道的地方说了个遍后,又用他那双带着点儿期待的湛蓝色的眼睛看着柏鸢,跃跃欲试的等待着她的答复,“你说呢?”
柏鸢未多做思考,便直接回复道:“那就私房菜吧,其他的留到下次,不急,慢慢来,总能尝个遍,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这四个字落在裴缙心上,带起一种难言的感觉,无法形容,但他莫名就喜欢柏鸢用来日方长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听起来就像是他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甚至能一直至携手走下去似的。
而且既然说到下次,这不就意味着以后两人一块儿出去将会是经常发生的事情,无论怎么想都没毛病。
哼,他这可不是因为喜欢跟柏鸢一块出去玩,而是单纯就是喜欢玩罢了,跟谁出去都一样!
想到这里,裴缙又想掩饰些什么似的,问道:“就咱俩?要不我再多叫几个陪玩,大家一块热闹热闹吧。”
这话听得柏鸢眼皮跳了一下,快速回道,“不用,就你和我两个人。”
她可没兴趣看一群人是怎么溜须拍马哄着这位少爷,又是怎么合起伙来联手坑他这个冤大头的。
说着,柏鸢便在裴缙动手翻找通讯录之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走吧,你带路。”
裴缙被她冰凉的掌心攥得一个激灵,心跳漏半拍的情况下,下意识就想要像刚才柏鸢摸他头一样,一把拍掉她的手,但又手指微动了一下,又艰难的忍住了。
只见他先是不着痕迹换了口气,接着又左右扭动了几下手腕,等柏鸢攥着他手腕的手稍微松开点后,弯起胳膊将手向上一提,准确无误的捏住了柏鸢的指尖。
接着,裴缙再次换气,五根手指像藤蔓一样缠绕了上来,带着滚烫温度的掌心覆盖并包裹住柏鸢冰凉的皮肤后,一边重重咳出声的同时,一边将她的手紧紧抓在手里。
裴缙:“跟、跟我走吧。”
柏鸢的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瞬,又收回视线,并未挣脱,反而轻轻的回握了一下,作以默许回应。
两人就这么牵着走在学校里并肩而行,途中都很安静,再未多说些什么,直到走到柏鸢的车前,裴缙才烫手似的一把松开,将交握过的手揣进衣兜,从另一边拉开车门上车,跟柏鸢一起坐在车后座上。
之后,柏鸢跟司机交代了一声,再由裴缙指路,最终顺利绕开晚高峰的苗头,赶在堵车前到达了目的地。
私房菜的门脸是老式的园林风,古色古香的建筑,院子不大,但是在柏鸢之前已经停了不少车,单看车的款式,就没有一辆是百万级别以下的,空气里则弥漫着浓厚的烟火气,味道飘香,令人食欲大增。
因为没有提前预定,全靠裴缙刷脸,因此裴缙先柏鸢之前下了车,等里面的服务员认出裴缙后,这才领着他们一路到了不对外开放的私人包间。
等两人双双落座后,得了消息的私房菜老板便闻讯赶了过来。
“裴缙,今天怎么没带朋友一起来啊?”
老板是一个模样二十多岁的年轻男性,穿了一身港风味十足的花衬衫,语气颇为娴熟,显然与裴缙私交不错。
等他推门进来后,看见房间里的柏鸢,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转而看向裴缙,对着他挤眉弄眼道:
“我当怎么回事呢,原来是带着小女朋约会呢。”
语气虽然轻浮,却并不令人讨厌,反而能听出话语里的几分欣慰。
听见‘小女朋友’这个称呼,裴缙眸光一滞,下意识朝身旁的柏鸢看去,不自主地端详起她的反应。
等见到柏鸢神色如常,并未因此有任何的变化之后,裴缙的嘴角又难以遏制地上扬了一点。
平时在学校,两人虽然走的近,但目前为止还尚未确定关系,同学们也默认两人并未进行交往,因此,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柏鸢,令裴缙终于切实有了些两人将在不久的将来要进行联姻的实际感。
看着裴缙脸上不同于以往,明显带着报赧的表情,老板心下了然,又冲裴缙眨了眨眼睛,扬眉问道:“不介绍一下吗?”
裴缙:“这是柏鸢。”
无需多做赘述,凭借柏氏在海启的分量,仅仅是这样简单的介绍,就足以令人知晓柏鸢的身份,而裴缙之所以选择了这样的介绍方式,也就意味着老板同样是圈子里的人,柏氏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果然,老板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看向柏鸢的目光也随即带了几分正式,“柏小姐。”
裴缙转向柏鸢,介绍起老板:“董涛,从小带我一起玩,看着我长大的,就跟我亲哥差不多。”
换算成柏鸢这边,也就等于是宋衍铭的分量。
柏鸢早就熟记海启各家族的势力分布,当裴缙说出对方名字的时候,就已经将人和资料对上号,面带微笑的冲对方点了点头,“董少。”
董家这位大少爷也是有故事的人。
孩子从小嘴刁,家里请了不少国宴级别的厨师,专门给他变着花样式的做饭。
都说爱吃的人喜欢钻研食谱,这位董少爷也因此从小就往厨房里钻,每天家里厨师做饭,他都要搬个凳子站旁边从头看到尾,也因此练就了一手好刀功,做得一手好菜,各大菜系信手拈来,可谓人型菜谱。
后来这位放着好好的大少爷不当,不想着继承家业,反而打定主意要去当厨子。
据说当年高中毕业还差点放弃国外的名牌大学,去给国家老一辈顶级国宴大师当学徒。
票是头一天买的,第二天人已经到国宴大师家里了,晚上家里就派人给他擒了回去,二十四个小时都不到,可谓雷厉风行态度坚决。
再后来,经过这位大少爷的坚持和不懈努力,家里人终于松了口,让他在继承家业之余, 在海启开了家私房菜。
董涛每天白天在办公室里跟人谈千万上下的生意,下午三点下了班,就把衣服一换,亲力亲为经营这家菜馆。
最开始是因为他董少的名头,许多人过来捧场,顺便寻个机会谈生意和合作。
但因为做出来的菜实在好吃,久而久之,也便在海启传开了,不少人都慕名而来,甚至还上过几次海启打卡的热榜,生意火爆。
只不过,这位董大厨一人分饰两角,精力有限,每天只能营业一小段时间,便又将营业模式改为了预定制以缓解营业压力。
毕竟大少爷当厨子不为赚钱,就单纯只是爱好,就算连着干一个月,把炒勺颠漏了,也没他一份合同挣的零头多呢。
柏鸢刚来海启辗转于各场宴会的时候,这位董少爷正在国外受邀参加中法厨艺交流大赛呢,当时来赴宴的是他妹妹董沫,比柏鸢还小点儿,圆胖圆胖的,一看就是有福之态,所以柏鸢和董涛两人之间未曾见过面,算下来,今天这顿饭才是第一次正式见面。
董涛的视线在裴缙和柏鸢身上辗转了一会儿,最终又看向柏鸢,脸上挂着笑意开口说道:
“这还是裴缙头一次单独带女生过来吃饭呢,柏小姐想吃点什么?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几道拿手好菜。”
柏鸢也大大方方、礼数周全的应道,场面话信手拈来,“早就听说董少做得一手好菜,今天终于有机会尝到了。”
“哈哈,就是做点家常菜,纯爱好而已,柏小姐要是吃好了,随时想吃随时来,不用提前预约,裴缙是我看着长大的,跟亲弟弟差不多,都是一家人,别见外,叫什么董少,叫董哥就行。”董涛笑道,“有忌口的吗?”
“没有,我都可以,董哥。”柏鸢回应道。
董涛:“行。”
接着,他又用教训的口吻对一旁的裴缙说道,“好好跟柏小姐相处,可不能欺负人家。”
然后,董涛重又看向柏鸢,义正言辞道:“这小子要是干了什么混蛋事,尽管告诉我,我保准替你出头。”
柏鸢只把这话当做玩笑,一笑了之。
倒是裴缙为自己的名声辩驳道:“那还用你说,我是那样的人么!”
柏鸢欺负他还差不多!
董涛毫不留情的戳穿道:“多的不说,收收你那无处安放的大少爷脾气就谢天谢地了,成天横行霸道的,说你不欺负人谁信?”
两人你一言我一嘴,说的有来有回,即便董涛处处针对裴缙,裴缙也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整个人十分放松,处于一种极为舒适的状态。
可见这位董家大少爷跟裴缙其他那些‘朋友’不是一路人,确实是少数能真心实意与裴缙相处的人和知心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