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玄以为沅音提剑是想要和他切磋一番，看看她外出这段时间的修炼成果。
可当寒凉的剑身直直地贴在他脖颈间时，明玄才从那双越发疏冷的眸子里看出了一丝无情的杀意。
直到这时，明玄反而侧了侧头，眼神平静地看着那散发着冷幽光华的沅音。
英俊瘦削的脸颊有些苍白，他弯了弯唇，声音很轻。
“音儿，你要杀我？”
因为‘沅音’的冷漠疏离，即使两人已经结为了道侣，明玄也只敢在心里唤她一句‘音儿’。
可现在，他脑海中的顾忌和思虑瞬间散去了，只定定地看着她。
‘沅音’微微颔首，“是。”
明玄微怔，一瞬间哑然失声。
好半晌，他才终于清了清嗓子，低声问道：
“为何？你就这般讨厌我？讨厌到恨不得这世上没有我的存在？”
明玄越说，脸上的神情越发的沉郁，甚至扭曲。
他往前走了一步，任由锋利的剑刃在他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线。
明玄全然不在意，只疯狂而又愤怒地瞪着她。
‘沅音’无动于衷。
即使明玄顶着被鲜血染红的衣襟走到她面前，‘她’的眼里依旧没有明玄的存在。
无情的令人胆寒。
明玄满脸颓然，几乎心如死灰。
他眼神倏然暗沉下来，冲着‘沅音’怒吼道：“那你就杀了我吧。”
明玄不顾脖子上的剑，弯腰大笑出声。
笑声越来越大，俊美的脸上隐隐有些癫狂之色。
怎么听怎么悲凉。
笑罢，明玄直接伸手握住青霜剑刃，然后慢慢地把剑尖抵在心口处。
手中的鲜血滴落在衣袖和地面上，红的刺眼。
他却像是全然感受不到痛觉，看着‘她’道：
“杀了我，我就再也不会纠缠你了。”
明玄声音里含着数不清的悲怆。
眼睛里的墨色不断翻涌，压着嗓音低吼道：“动手啊！”
处于旁观视角的沅音都快要急疯了。
她拼命地争夺着这具身体的意识，可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剑尖以极快的速度刺入明玄的胸口。
出手果断，没有丝毫犹豫。
“不！不要！师兄！”
沅音拼命地挣扎着，想要阻止这一切。
想要扑上去接住明玄踉跄的身体。
可事实上，在明玄眼里，‘沅音’脸上连表情都没有变化一分，冷眼看着他。
看着明玄眼里的难以置信，还有余下的意料之中，沅音第一次心痛地几乎喘不过气来。
明玄胸口的衣襟瞬间被鲜血染透，在他胸口处开出一片血花。
剑身的寒凉深入肺腑，却远不及‘沅音’到如今依旧无动于衷的眼神令他崩溃。
他一手捂住胸口，踉跄着跪倒在地。
微微嗡动的嘴唇苍白的毫无血色，艰难地仰头看着‘她’。
滚动的喉咙间吐出的话颤抖而嘶哑。
“沅音，你竟真的想要杀我。”
‘沅音’收起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良久，‘她’才冷声开口道：“师兄，我天生无心无情，你的存在挡了我道。”
‘沅音’垂眸静静地注视着他，语气难得放得轻缓，
“师兄，你不该与我结契的。”
修炼无情道，本就不应有太多牵绊。
为了成就大道，杀父杀母，杀妻杀子的不在少数。
‘她’没有父母，唯一的因果和牵绊就是和‘她’结了契的道侣，明玄。
‘沅音’此次回来，就是来了结这份因果的。
明玄只觉得可笑至极，直接笑出了声。
胸口处的血流的更快了，顺着衣袍溅落到地面上，积成了一个血泊。
他脸色透着股暮气的死灰，周身簌簌发抖。
良久，他才颤抖出声，“杀我，来证你的道？”
‘沅音’手微微蜷缩了一下，眼睛里快速闪过了一丝茫然。
不过很快又重新被冰冷覆盖。
‘她’背过身去，声音淡淡，“师兄，这一剑下去，我们以后就没有关系了。”
‘她’从袖中掏出了一瓶丹药，用灵力托着放到了他身前，低声道：
“此丹药可助你修复心脉，切记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了。”
‘沅音’究竟还是动了一些恻隐之心。
说完，‘她’双手结印，想要离开。
突然，腰间被一双手紧紧搂上来。
明玄捂着胸口膝行几步，从背后死死地搂住了‘他’。
瞬间，‘沅音’洁白的衣袍上染上了他的鲜血，像是开在忘川的荼蘼花一般。
艳丽，危险。
明玄脸色白的厉害，唇角颤抖不停。
他把脸贴在‘沅音’的后腰处，声音虚弱不已。
“音儿，不要走，不要对我这么残忍……”
明玄的眼泪浸湿了她后腰处的衣料，吐字更加艰难了。
“你以为这一剑下去，我们就两清了吗？”
明玄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不会的，只要我活下来，我一定会去纠缠你。”
明玄有些疯魔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想要活，还是想要就此死去。
血还在不停地流，明玄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他几乎快抱不住‘她’纤细的腰肢，可却依然固执的不松手，脸上血泪纵横。
“除非我死，我死了就不会纠缠你了。”
‘沅音’并不理会他的痴缠，回眸冷眼看着他，“随你便吧。”
随后，‘沅音’直接掐诀结印，转瞬消失在了原地。
明玄大惊，想要抓住‘她’的裙摆，可也只是抓了个空。
明玄脸上满是仓惶和愤怒。
良久，他艰难地拿过旁边的丹药，急促地喘息着。
残存的灵力汇聚掌心，手中的丹药瞬间被摧毁的一干二净。
他连最后一点退路也不给自己留。
明玄最终整个人失力地倒在血泊里，冲到喉咙处的鲜血堵得他发不出声来。
最终还是从嘴里喷涌而出，呛得他眼泪混着血液一起往下流。
咳的他眼眶酸痛。
漆黑的瞳孔一寸寸晦暗了下去。
努力睁眼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明玄的声音细若蚊蝇，低喃出声。
“我说过，我要是活着，一定会去纠缠你……”
“还是死了的好啊……”
“你的冷待，我真是受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