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伤到自尊心捂脸跑了的文泽刚出正门,就后悔了。
这整座山上,他知晓的,一共就只有五人一鬼在。
他小师叔又是最喜欢搞稀奇古怪的东西。
文泽敢百分之百打包票确定,除了他们五人一鬼,绝对还有其他的东西在。
可他才刚出来,就这么灰溜溜回去,也太丢面子了。
直挺挺站在大门口想了好几分钟的文泽,最终决定绕着山庄走一圈。
这样时间也水够了,他再回去,也不会丢了自己的面子。
想通的文泽立刻就行动起来。
结果才走到山庄左边,一个熟悉的稚嫩童声像是就在耳边响起:
“文泽,这!看我看我!”
文泽整个人都僵硬了,后背冷汗直冒,回过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他在心里把能拜的古今中外各路神仙都拜了个遍,不断祈祷叫他的一定要是个人。
可等对上在山庄三楼的那张脸,文泽绝望了。
——三楼他小师叔房间外的阳台上,陆安坐在阳台边缘,笑嘻嘻给他打招呼。
“怎么?这才几天不见,小文泽就不认识我了?”
文泽心里直骂爹:话说的他们好像很熟悉一样。
还有,他文泽宁愿死,也不想认识陆安。
可惜陆安不知道(虽然他知道也不会改,只会变本加厉逗文泽),眼珠一转,坏心思上头,从坐改为站在阳台栏杆上,并做成一个随时会跳下来的姿势:
“唉,师父有事,把我带上来就不理我了。”
“文泽你就站在那别动,我马上跳下来带你出去玩。”
文泽急忙拒绝:“……这就不用了吧。”
“怎么能不用!”陆安说着开始晃动手臂,“我告诉你啊,好歹我在安城也当了十多年的导游。”
“安城的每一个角落,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性价比高的,我可是摸的一清二楚。”
“你要不和我一起去,就是不给我面子!”
一听“性价比高”,贫穷的文泽可耻心动了。
可一想到陆安是个活了两千多年的老鬼,这点微不足道的心动瞬间烟消云散。
“不不不、不了。”文泽一边说着一边拔腿就跑,“我我我、我还有事,先走了哈!”
“拜拜。”
陆安脸上带着坏笑:“那再见!下次等你有时间了,我肯定带你好好逛逛安城!”
文泽边跑边骂:“再见个鬼的见!”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陆安了!
陆安站在阳台栏杆上,看着文泽飞速远去的背影完全消失,才从栏杆上跳了下来,蹲地上,继续和五个小纸人玩。
沈亭之的小纸人们是极为认人的,不熟悉的人连看都别想看到纸人们。
曾经有地府的鬼差试图通过讨好纸人们来讨好沈亭之,进而让沈亭之在阎王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
结果刚一接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纸人们打包捆好,直接丢到阎王面前。
从那以后,纸人们一战成名,在普通鬼差和恶魂中的心里,不亚于黑白无常。
可陆安不一样,他是沈亭之唯一的徒弟,纸人们听过见过,当然都愿意和他玩。
五个小纸人们你拉我我拉你,爬到陆安肩膀上,揪着陆安头发玩。
还没玩两分钟,陆安听见安静的室内突然传来脚步声。
一瞬间,陆安心里警铃大作,立刻从成年男性变成了十岁左右的孩童模样。
相隔连一秒都不到,“唰”的一声,窗帘拉开的声音响起。
陆安讪笑着回头,正好对上隔着透明推拉门,低头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陆闻亭。
父子俩谁都没说话,就这么沉默对峙着。
最终,还是陆安先顶不住压力,冲陆闻亭招了招手:
“嗨父皇!好久不见,你又年轻了不少。”
陆闻亭脸上带着假笑,悄无声息拉开门,仔仔细细打量一番陆安后,才回答他:
“是比你年轻了很多。”
“让我算算,应该是要比你年轻两千多岁吧?”
陆安无声笑笑:“哪有啊,父……爸你看我现在这样,不还是未成年吗?”
陆闻亭无比熟练提着陆安衣服后颈,把陆安从地上拎起来,放到阳台栏杆上,笑骂道:“脸皮还是那么厚。”
陆安辩解道:“还不都是爸你教我的。”
陆闻亭:……
好冠冕堂皇又无法反驳的辩解。
还真就是他教的。
当初把陆安这个赈灾路上捡到的孩子,改名换姓,入玉碟,立为太子时,满朝文武是个个都在反对。
全都在劝他,说虽然没有子嗣,但真要立太子,也该是挑选宗室里年龄合适的孩子,而不是交给一个血脉上毫无关联的人。
对于上述言论,陆闻亭只当没有听见,并借此交给陆安第一课:
做皇帝,是需要脸皮厚一点的。
对于文武百官的,大部分只需要过过耳朵,少的只需要当没听见。
没曾料想到,过了两千多年,被陆安用到自己身上了。
陆安见陆闻亭脸上表情放松下来,本以为已经没事。
可一口气刚松到一半,就听见陆闻亭冷笑了一声。
得,完了,糊弄不过去了。
“就你会说话。”陆闻亭一边说着一边逗绕在手边的纸人,半分视线都不分给心虚的陆安,“怪不得死了都能从阴差那里撬出消息, 硬是要等我们。”
陆安急了,忙辩解道:“不是爸,那可不是我糊弄阴差得来的!是他们自己告诉我的!”
陆闻亭手指顿了一瞬,不动声色继续说:“说说是谁。”
“我倒要看看,你能编出什么花来。”
陆安:“就……唉长什么样我想不起来了,反正我敢肯定,就是一个白衣老头!”
“说自己是帝君……什么来的,叫我好好攒功德,就能等到你和师父。”
垂眸听着的陆闻亭神色寡淡,看起来依旧是不相信陆安的话。
实际上,对陆安口中所提到的“帝君”,已然有了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