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棣本来就和陆闻亭不熟悉,就连同意让他进病房,都是因为师父留下来的叮嘱。
在陆闻亭闭嘴不说话后,他也找不到两人间共同话题。
找不到也懒得找的唐棣,随即就把陆闻亭,连带着从进入病房就安静乖巧坐在一旁的沈星阑一起抛在脑后,打开腰上一个看不清本来颜色的包开始翻找。
陆闻亭全程数着,唐棣花了快一分钟,才从那不大的包里面摸出一个有包三分之二大,哪里都和他现在不搭的雪白瓷瓶。
陆闻亭和沈星阑两人看着这幅画面都有些不忍直视。
唐棣浑然不觉,将瓷瓶瓶塞拨开后,就要往手心里倒什么。
直觉在大脑前面的陆闻亭赶在瓷瓶倾倒前大声询问:“唐会长,你这瓷瓶里装的是什么?”
“这个?”唐棣拿起瓷瓶扬了一下,“这里面是要喂给师弟的药。”
陆闻亭:……
他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么脏的手,不洗过也不消毒,就这么拿着药喂一个昏迷中的病人,真的好吗?
陆闻亭没问,沈星阑倒是说出来了:
“那个……哥哥的师兄,你就这么直接把药喂给哥哥?”
就冲沈星阑这话里把他叫做沈亭之的师兄,唐棣都不可能不回答他。
他甚至还刻意放低了声音:“没事。我带小时候的师弟时,都是树上挖的地上刨的,随便擦擦就给他吃了。”
“照样好好养到了十二岁。”
再往后,是师父闲了下来,把沈亭之要去自己带。
陆闻亭:……
沈星阑:……
这么带孩子竟然会觉得骄傲?
陆闻亭实在看不下去,站起来走到唐棣身边,朝他伸出手:“唐会长,把药给我吧,我来喂亭之就好。”
唐棣脸上明晃晃写着不信任:“你来?你会吗?”
“这不是有师兄你在旁边看着吗?我哪里做错了你可以随时纠正。”陆闻亭好言说。
唐棣还是有些犹豫。
陆闻亭也不要脸了,直接给他下了一剂猛药:“再者,我现在和亭之是合法夫夫,这种会有亲密接触的事,让我来更合适吧?”
这么冠冕堂皇挑不出半分错处的理由,唐棣还真想不出继续拒绝陆闻亭的借口。
就是可惜,这是从十二岁,师弟被师父带后,他第一次有机会照顾师弟的机会,都要被陆闻亭这半路窜出来的猪给抢去。
怀着沉重不甘,唐棣不情不愿将手里的白瓷瓶递给陆闻亭。
陆闻亭并没有立刻就接过,而是先拿床头柜上酒精喷在手上消毒,又去把手洗过,再拿湿纸巾擦过一遍后,才接过递来的瓷瓶。
接过瓷瓶时,陆闻亭刻意只用了左手,右手用来拿从瓷瓶里倒出来的一颗黑色药丸。
药丸落在右手掌心后,陆闻亭无意识用指腹轻轻压了一下。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很是奇怪——
肉眼看起来是固体的黑色药丸,触摸上去,轻飘飘没有任何实感。
不看外形,还以为摸着的是一团空气。
更为奇怪的一点是,手中的药丸还没有任何味道。
陆闻亭垂眸,掩饰好眸中暗色,故作关切询问:“师兄,这药丸是用什么做的?”
唐棣没看穿他的试探,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全部抖了出来:
“这药是师父还在的时候给师弟炼制的。所有药他都交给了师弟。”
“师弟清醒的时候会交一粒给我。在他出现意外,没来得及自己服下,我手中的药丸用完后,他才会拿第二粒给我。”
陆闻亭眼中疑惑更甚,声音却很轻,只有担忧:“这样啊……”
唐棣还在悲伤于小师弟从此以后都不再需要自己这个师兄照顾,完全没发现陆闻亭落在沈亭之脸上的目光闪过异色。
还是陆闻亭开口问他,应该怎么给沈亭之喂药,才把emo中的唐棣叫回来。
他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看陆闻亭的目光完全岳父看女婿一样挑剔,没好气说:“直接喂嘴里就行。”
陆闻亭非常能够理解唐棣对自己突然生出的敌意,他并未多说什么,按照唐棣的话,单手捏住沈亭之下巴,强行使昏迷中的青年张开嘴,而后将手中的药丸送入沈亭之嘴里。
整个过程难免会有亲密接触。
拇指无意间碰到沈亭之微凉柔软的唇瓣时,陆闻亭感觉一阵酥麻从指尖传入大脑。
药分明已经喂完,但捏着青年下巴的手却半点不愿意离开。
并不想让房间内另外两个活人发现自己现在异样的陆闻亭喉结滚动了一下,故作镇定询问道:“师兄,要给亭之喂水吗?”
唐棣已经坐到陆闻亭之前的椅子上,半眯着眼,听他的问题也不张开,只随口说:“不用。”
陆闻亭没再多问,就这么直愣愣站在床边,盯着沈亭之的脖子。
十多分钟过去,他心道,唐棣给的药丸果然有问题。
比一个成年男性大拇指指节还要大一倍的药丸,喂给昏迷中的病人却不用水,也没看见病人吞下去。
但从沈亭之脸颊两侧肌肉看,那颗喂进他嘴里的药丸的确是消失了。
陆闻亭不免又想起陆老爷子对沈亭之的称呼。
他不会记错,在最开始,陆老爷子是带着敬畏,称呼沈亭之为“少宫主”。
但据他所知,玄术界流传到现在的门牌寥寥无几,而那些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门派中,没有一个是有“少宫主”这一尊称的。
九处处长和玄术协会会长对沈亭之的态度,又证明他绝对不是敌人。
那这个在他昏迷时,“冲喜”嫁进来,真的让他没有任何后遗症醒来的青年,到底是什么身份?
又或者,沈亭之看向自己时,眼中总会带着掩饰不了的怀念。
那么他自己又是谁?真的是“陆闻亭”吗?
如果沈亭之真的在透过他看别人,那么这份初生的感情,还有必要继续下去吗?
陆闻亭不知道,也没有人可以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