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亭之抬眼,望向赶来的陆老爷子。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无声对视良久,最后沈亭之先行打破对峙:“到底是闻亭的父母,陆老爷子您也给他们请求了,这次我就不和他们计较。”
“但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
陆老爷子松了口气:“这是自然。”
再有下一次,别说沈亭之了,老祖宗就不会放过自己。
厉声把陆父陆母呵斥走后,陆老爷子换上笑容,将沈家一众人带进了祖宅。
本是抱着来给沈亭之撑场子的一行人在此刻深切感受到自己的多余。
沈亭之哪里需要他们撑场子?反过来给他们撑还差不多。
陆老爷子带着他们进了祖宅正厅,要不是沈亭之拦着,主位都要让给他。
安排好沈家人坐下后,作为提出让沈亭之“替嫁”过来的人,陆老爷子自然该是话题发起人。
他小心翼翼观察着沈亭之脸色询问:“少宫主,请您下山的原因,您应该知道吧?”
沈亭之半垂着眼点头:“知道。”
不等陆老爷子说话,他紧接着说,“下山之前我算过,今天就可以领证。”
陆老爷子:“……啊?”
沈家众人:???
啊?
沈亭之淡笑着抬眼,泛着清浅笑意的灰蓝眼瞳和陆老爷子震惊的眼神相对:“陆爷爷,我从不说谎。”
“今天领证,是最好的时间。”
“虽然陆闻亭昏迷不醒,但我想,以陆家的影响力,新人不到场,拿到结婚证也不是难事吧?”
这当然不是难事。
陆老爷子从震惊中出来后,想起老祖宗告诫他的话:任何时候,以沈亭之的话为先,都不会有错处。
内心短暂挣扎后,陆老爷子对沈亭之点头:“那就按照少宫主您的意思。”
沈家一行人离开的时候连脚步都是飘的。
上了车,再到回家,才逐渐回过神来。
“不是,这就把沈亭之嫁出去了?”沈珏一骨碌从沙发上坐起,“他才回家几天啊?”
沈鹭看着他这没心没肺没脑子的傻样就心累:“傻*,你是没听见吗?不是陆家要求的,是沈亭之自己要嫁过去。”
“那你们就由着他啊?”沈珏大声说,“爸妈,就这么让他嫁到陆家,不怕他被欺负啊?”
燕岚长长叹了一口气:“陆家可没人敢欺负他。”
“那只是陆老爷子!”沈珏反驳,“陆家那么多人,陆老爷子又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万一有不长眼的欺负沈亭之怎么办?”
燕岚觉得自己当初生沈珏还不如生块叉烧。
“你要真担心,等亭之回来亲口问不就行了?”燕岚说完起身离开。
偌大客厅内,又只剩沈珏一人。
此时的陆家祖宅。
沈家人离开后,沈亭之一直坐在原位置没有动。
直到陆老爷子联系人,把他和陆闻亭的结婚证送来。
青年冷白指尖把玩着结婚证,确认过是真的后,看向陆老爷子:“陆爷爷,带我去闻亭房间吧。”
陆老爷子怔了一瞬,赶忙在前面带路。
一路被带到陆闻亭在内院房间,关上门前,沈亭之沉声叮嘱陆老爷子,今天晚上内院不要留人。
并且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过来。
陆老爷子一句话都不多问,严格按照沈亭之要求遣散内院的人。
关上门,沈亭之脚步轻缓走到屏风后面。
木质床上躺着一个哪怕闭着眼,也掩盖不住艳丽眉眼的长卷发男人。
沈亭之两步上前,坐到床边,伸出一只手戳在眼眸紧闭的男人脸上。
“啧……这模样质感,怎么看都不像是昏迷了三年的人。”
床上的男人没有回答他,倒是适逢伞,不安分抖动着。
小纸人也从沈亭之衣袖中钻出来,排排坐在男人胸口。
沈亭之修长苍白的指尖描摹着男人脸部轮廓,眼中满是悲伤:“陆闻亭……”
“真好,还是以前的名字。”
陆闻亭还是闭着眼。
沈亭之眼睛眨也不眨盯着陆闻亭的脸,像是在问昏迷中的男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陆闻亭……陆宴宁……这次,你要多久才能想起我?”
回答青年的,只有窗外吹过的风。
“算了。”沈亭之苦笑,“我总有时间,可以慢慢等你。”
“我的陛下。”
适逢伞发出两声嗡鸣,像是在代替昏迷的男人做出回答。
太阳逐渐西沉,月上梢头,沈亭之侧身,视线透过窗棂落在遥远圆月上。
适逢伞“叮”了一声,把青年思绪唤回。
沈亭之弯腰拿起适逢伞,从伞柄中取出一柄白色骨制匕首后,将伞悬空在距离陆闻亭心脏三十厘米的空中。
小纸人早在沈亭之拿起伞的时候就堵在门窗前。
沈亭之垂眸凝视陆闻亭好几分钟,右手翻转,毫不犹豫用匕首划破左手脉搏。
暗红色鲜血瞬间滴落而下,沈亭之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甚至可以说是白到病态。
脉搏处的鲜血从指尖滴落,落在伞面。
沈亭之一刻也不敢放松盯着伞面,直到整个伞面被染红,他才收回手,对伤口进行草草包扎。
适逢伞伞面被鲜血染红后,开始飘出丝丝缕缕黑气,绕在沈亭之身边。
黑气断断续续飘了十多分钟,才终于停止,换成紫金色光点从伞中飘出来。
那些飘出来的光点飞到沈亭之身边,亲昵绕着他,并逐渐凝结成一个和床上躺着的陆闻亭长相一样的虚影。
虚影伸出手想要牵住沈亭之,却从他的手间穿过去。
虚影张口想问为什么,又说不出话,急到开始掉眼泪。
“陛下,清珺没事。”沈亭之明明在笑,却给人一种悲伤而又苍凉的绝望,“你不要哭了。”
虚影跪下来想要去看沈亭之受伤的那只手。
可刚一低头,沈亭之眸色骤然一凝,右手翻飞,瞬间掐了一个法印,将虚影打散成紫金色光点。
重新出现的紫金色光点在青年引导下,飘进陆闻亭眉心。
最后一个光点融合,沈亭之收起伞,俯身,在吻到陆闻亭眉心前一秒退却,只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拇指轻抚过,柔柔一笑:
“陛下,好梦。”
“我们会再见的。”
语毕,青年召回小纸人,抱着适逢伞,向前一步,消失在房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