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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前,甜宝倒了一杯茶,双膝跪在地上敬上,“姥,十八年前的今天您给了我一个家,让我有人疼、有人爱,您养我小,我养您老,您陪我长大,我陪您变老,现在我长大了,但您还没老,一切才刚刚开始!”

滕淑兰颤抖着手接过茶杯,“老了,你已经陪着姥变老了,有了你姥姥的日子才过得有滋有味的。”

她喝了茶,赶紧欠身上前,“宝儿,快起来!”

甜宝没起,往前跪爬两步抱住她的大腿,头枕着她的膝盖,嘴里呢喃着,“姥,您真的没有老,我们的好日子才刚开始……”

赵桂英和张秀芝立刻别过脸去偷偷擦着眼泪。

滕淑兰拼命用指尖掐着掌心,忍住鼻尖的酸涩,笑着摸摸甜宝的脑袋,“行了行了,这么多人看着呢!也不怕人笑话!都坐下吃饭!”

她好希望时间可以慢些,她可以再多抱抱她的宝贝。

吃饭时,唐奕泽明显的感觉到气氛不对。

这是他第二次和齐家人一起吃饭,第一次就是小时候甜宝拜干爹娘那天,在齐家混过一顿饭。

小时候因为甜宝的缘故和齐家也算有过几次接触,人都非常随和,除了齐天阳总和他不对付,其他人对他都很客气。

今晚大家表面上看起来都很开心,但是偶尔看向甜宝和姥姥的眼神却带着心疼和难过。

除了陈壮壮和齐天阳。

陈壮壮吃的筷子飞起,一边吃一边嚷嚷着,“泽哥,你炒菜太好吃了!”

惹得一旁的齐天阳心里直骂他马屁精。

但是……炒的菜确实好吃……

这人不会是干厨子的吧?

再看向甜宝,也是一副吃的欢快的样子,心里免不了怅然。

唐奕泽看向甜宝的眼神里却充满了担忧。

今晚的甜宝有点不太一样。

桌上的菜都是她爱吃的,她也确实吃了不少,但却更像是吃给别人看的。

没有他所熟悉的吃到美食时眼睛放光,嘴角上翘的样子。

状态不够放松,甚至有些紧张的,眼睛还时不时地看着姥姥。

吃完饭切蛋糕,甜宝先拿了两块蛋糕出去,孝敬亲娘和姥爷的。

回来后,唐奕泽已经将蛋糕分好,他拿了一块上面带玫瑰花的递给甜宝,“生日快乐!”

甜宝抬头看着他,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看人时像是带着钩子,她抬手接过蛋糕,“谢谢,今天辛苦你了……”

唐奕泽又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甜宝略有些惊讶,看到他眼里的关切,没想到他竟然看出自己有事。

“没事,接下来几天还要辛苦你了!”

唐奕泽还没弄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就感觉肩膀一沉,一转头就对上陈壮壮的大脸。

他手里端着蛋糕,脸颊带着醉酒后的红晕,“泽哥,你太牛了!这蛋糕做的比市里大商场做的还好吃!”

唐奕泽有些嫌弃地拿开他的搭在肩膀上的爪子,“喝多了?”

陈壮壮摆了下蒲扇一样的大手,“谁喝多了?我才没喝多呢!”

他的小眼睛在俩人身上来回看看,又一把搂住唐奕泽旁边一带,嘿嘿笑了两下,小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宝姐?我告诉你啊,要追她是需要勇气和一副好身板子的!不然我怕你受伤!”

“你可千万别被她的外表骗了!你看她不说话的时候柔柔弱弱的好像江南姑娘一样,只要一开口,一撸袖子,那就龙江以南的虎娘们,就我这体重她都能举起来转两圈,何况你这小身板子了!她一只手就能把你提溜起来像撇铅球一样撇出去二里地,就问你服不?”

唐奕泽:“……”

他别着脸戳了戳闭着眼睛喷唾沫星子的陈壮壮,陈壮壮睁开眼睛看着面前似笑非笑看着他的甜宝,立刻吓得打了一个酒嗝,“宝、宝姐,我就是和泽哥一见如故多聊了两句……”

甜宝专注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的桃花劫还没过去,一会儿吃完饭直接回家,哪都别去。”

面相是刚显现的,说明是之前的那个劫因为人为干预变成了另一个走向。

这就是师父常说的,有些小劫难没必要去化解,化解完改变了原有的结局,之后的结果也有可能会更严重,或者转化成另一种劫难。

就像《道德经》中所说,“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事情很多时候都具有两面性,相互制约或者相互依存。

陈壮壮吓得又打了一个酒嗝,“那个薛丽丽还要骗我?!”

甜宝摇下头,“这次和财无关,但是也比较凶险,你只要回家别到处乱走就问题不大。”

陈壮壮赶紧鸡啄米一样点着头,“我知道了宝姐!”

后面的酒他也不敢喝了,一个劲儿地猛灌着热茶,想要醒醒酒。

唐奕泽被赵桂英和张秀芝叫到一边聊天。

齐天阳坐到甜宝的身边,笑着从兜里拿出一个红丝绒的小袋子,“生日快乐!”

甜宝笑着接过,“谢谢阳哥!”

齐天阳的笑容凝滞了一瞬,有多久没有听到这声“哥”了?

小时候每天“阳阳哥哥、阳阳哥哥”叫的脆快,大一点之后就叫他“阳哥”,再大一点就直呼其名。

他又扬了扬手里的酒盅,“要喝一杯吗?我记得你说过成年以后一定要正大光明喝一杯酒的。”

甜宝笑笑,“好!”

她递过去一个小酒盅,齐天阳给满上,再端起自己的酒杯,“生日快乐!”

甜宝举杯和他碰了碰,“谢谢阳哥!”

她仰头干了杯中酒。

齐天阳用手指摩挲了一下酒杯,也仰头干了。

甜宝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阳哥,我去敬我师父一杯!”

齐天阳点下头,甜宝站起身走到杨宗德身边坐下,双手端杯,“师父,老徒弟敬您一杯酒,感谢您的授业之恩!”

杨宗德端起酒杯“哼”了一声,“一杯酒恩情就还完了?我还等着你给我盖道观呢!”

甜宝笑了,干掉杯中酒,“您瞧好吧师父,老徒弟到时候一定给您盖个又大又气派的道观!”

“师父相信你!”杨宗德伸出手拍拍她,“也不知道你那两个师兄现在都怎么样了……”

他轻叹一口气垂下眼,敛去眼底的暗淡。

“师父,等着我帮你找找他们。”

杨宗德摆摆手,“算了,他们可能都对我这个师父很失望,也不会想见我的。”

他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扬头干掉。

甜宝转了转酒杯,又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去敬齐家父子。

这是她的干爷爷和干爹,也同样对她有授业之恩。

“爷爷,干爹,我敬你们一杯!”

两个人都端起酒杯和她碰了碰,喝完酒,齐铁林轻叹一口气,“甜宝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都有这一天,有些时候不能强求……”

齐根生把话接过去点点头,“对啊,甜宝,别冲动,别让你姥姥……不安心……”

甜宝弯起嘴角笑笑,“爷爷和干爹放心,我现在已经是大人了,做事会好好考虑的。”

她又回到座位上,搂着滕淑兰的肩膀轻轻摇晃着,嘴里亲昵地喊着,“姥~”

“哎!”滕淑兰也搂着她轻轻拍着。

两个人就这么依偎着,直到大家过来告别。

四点来钟吃的饭,现在已经七点多了,天早就黑了。

杨宗德把唐奕泽叫到一边,“有事叫狍富贵去喊我!”

唐奕泽点头,“好!”

他不知道杨宗德为什么会突然交代这么一句,莫名的让他觉得有些紧张。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等着人都走了,唐奕泽叫住甜宝,“你跟我过来一下!”

甜宝跟着他走进屋子,狍富贵和大胖已经喝的四脚朝天了,看见俩人进来只是撩一下眼皮又重重地合上,还打着小鼾。

唐奕泽拿出行李袋,从里面依次拿出十多样东西,有橡皮泥、铅笔盒、发卡、日记本、钢笔、玩具小熊等等,都是新的,但款式却是过时的,有了些许的年代感,有的外表甚至已经泛黄。

甜宝看看东西又看看唐奕泽,“什么意思?”

唐奕泽笑笑,“这些都是之前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每年一份。总是想着下一年能见到你……没想到竟然等了这么多年。”

这些东西现在拿出来已经过时了,但他还是要给甜宝。

从他和爸妈当年的事情上他得出一个经验,喜欢和爱是需要说出口的。

不然没人知道你背后做了什么,付出了什么。

做的再多,对方不知道,也只是感动了自己。

甜宝是有些惊讶的,相对比而言,她好像是有点没良心了。

人家年年都想着给自己准备生日礼物,而她只记得糖糖姐姐做东西好吃和长得好看……

唐奕泽又从行李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紫檀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羊脂玉的龙凤玉佩,合在一起是一个圆,分开就是两个太极鱼形状。

“这是今年的生日礼物!”

他看着甜宝的眼睛亮亮的,隐隐地带着期待,要说的话在舌尖转了转,没有说出口,甜宝有心事,今晚不是表白的好时机。

这样的一对玉佩,聪明人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

甜宝看着玉佩静默了一会儿,抬起头,“你先替我保管!”

唐奕泽愣了下,看看玉佩,很快又露出笑,“好,但是你要记得拿走!”

“会的!这些我先收下了。”甜宝低头将桌子上那些陈年的生日礼物都捧在手里,又抬眼看看他,“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走到门口,唐奕泽叫住她,“有需要我的地方一定告诉我!”

甜宝突然牵起嘴角,“接下来可能会麻烦你!”

唐奕泽也笑了,“不怕麻烦!”

等着甜宝一出门,他就挥了挥拳头,给自己打气。

甜宝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所有礼物都放在柜子里,随手打开一个铅笔盒,里面放着一张小纸条,上面的字体显得有些稚嫩,写着,“甜宝,祝你七周岁生日快乐!”

剩下的每一份礼物都带着一个卡片或者纸条,写着几周岁周日快乐。

字体也变得越来越成熟,越来越飘逸。

她收好礼物去找姥姥。

滕淑兰正坐在炕边抱着影集翻看着,里面都是她从小到大的照片。

甜宝不说话偎在她怀里,跟着她一起看。

滕淑兰边看边絮叨着,“这是你八岁那年拍的,那时候你可淘气了,一眼看不到就跑树上掏鸟窝去了!”

“这张是你十岁时候拍的,我还记得是你干爹家刚买了相机,就把你和小阳叫一起拍了张照片……”

她数家珍一样讲着每一张照片背后的故事。

她发现十八年的时间真的很短,短到她可以记得小宝的每一个瞬间。

十八年也很长,长到能让一个只会哇哇啼哭的婴儿长成一个比她快高出一头的大姑娘。

她合上影集,用力搂了甜宝一下,“行了,回去早点睡吧!姥困了!”

甜宝还赖在她怀里不起,“姥,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

滕淑兰的手一顿,鼻子顿时有些酸涩,“都多大了?姥现在睡觉轻,旁边有人睡不着,回去自己睡去,乖!”

甜宝起身,也没坚持,伸个懒腰,打个哈欠,“好,姥我回去睡觉了!”

她揉着眼睛,又拍拍嘴出门。

她转身的瞬间,滕淑兰的眼泪掉下来了。

回到屋子里的甜宝没有睡觉,关上灯,盘膝坐在炕上打坐。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睁开眼睛,穿衣服下地,来到姥姥的门前站定,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她拽了下门边的灯线,灯亮了。

姥姥穿着崭新的黑色寿衣安静地躺在炕上,闭着眼睛面目安详。

枕头边放着一封信。

甜宝将信打开,一目十行地看完。

足足有十页,写了存折的密码,交代了所有的后事,林林总总,看字迹不是一天写完的。

信的末尾写着,“宝,姥已经多活了很久很久了,知足了,听姥姥的话一定不要去找姥姥,你长大成人了,剩下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姥不能再陪你……”

甜宝合上信,伸手轻抚着姥姥的脸,又低下头和姥姥贴贴脸,“姥,剩下的路怎么能没有你呢?我说了一切才刚刚开始,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