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生灵双目大睁,完全不曾料到墨阳会这般干脆,无任何推辞诡辩,毫不拖泥带水。
女性鲛人不禁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仿佛已然预见墨阳身死于此。
“哦?”通天之影微顿,道:“你可知,这代表什么?”
墨阳微微颌首,道:“知道。”
“它也许确实不比他人慷慨,但至少,比起你来,它足够让我信任。让我能够选择相信。”
“比起无故受禄,我更在意的是,我能不能将后背交予他人。”
少年双目明亮,面色越发平淡,他心绪宁静,仿佛在说一件毫无干系之事。
“墨阳……”风千雪与姚震同时开口轻唤,却见墨阳眸子坚定,微微摇了摇头,态度无比认真。
通天之影沉默,两只庞大眸子与墨阳对视,竟是看不出丝毫胆怯。
它一时之间竟是拿捏不定主意,心觉难不成是大黄留有什么后手,这才能让墨阳这般有底。
“好……那便依你……”
虚影回答很快,在脑海中有所顾忌的一瞬间,反倒更加坚定做出了选择。
它已脱离本体干预,已然有了自主意识,即便心气通天,也更是需要审时度势,不愿冒丝毫风险。
大黄的手段,它是见识过的,至少不会弱于本体全盛时期,一旦留有任何后手,于它而言皆是足以致命的。
“既如此,我便不再强求,你我之间因果,便于此勾销。日后有缘,你我尚可再见。”
这一切发生太快,根本无人料想两者之间的回复如此干脆果决,无不双目发怔。
“这……”女性鲛人脸色难看,唇齿不断轻颤,眸中怒火与愕然共存。
嗡……
一道宛若蝉鸣般异响传来,一道身影自远方而至,如流星赶月拖曳光痕,符文之力交鸣,音爆之音共随。
那人速度极快,目标无比明确,蓦然止住去势,凌空悬立通天之影面前。
“既然来了,就莫要再走了……”
在场生灵无不瞠目,来者这般勇傲,竟敢出面阻止这般存在离去,且显然言语不善。
墨阳抬头,双目陡然眯起,情绪波涛汹涌,口中喃喃:“是他……”
脑海中一阵晕眩,当时猜想验证,潜于水下者浮出水面。
无惧虚影巍峨,傲然悬于天际之人,与他也曾有过一面之缘,竟是豢养之所内,那名自称来自黑岩城的宋姓男子!
“道友至此,若不使人尽些地主之谊,怕是不太妥当。”宋姓男子轻笑,白净脸颊稚嫩,却是有着宛若深渊般幽邃眸子。
通天之影双目凝滞,道:“天下英杰当真无数。道友手段何其高明,我竟一时无法看出……”
眼前之人骨龄不足二十,可却给它一种说不出的危机感,那对眸子历经岁月沧桑,绝非此等年岁可及。
“一缕残魂寄存夺舍罢了,不足为奇。”宋姓男子道。
通天之影不语,夺舍寄存之迹确有,但更给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之感,似乎与残缺记忆中的一部分所接轨。
“身外化身?”
宋姓男子微笑不答,而后道:“我观道友气浮不定,神魂不稳,想来是修行出现问题。我有一法,可助道友有所恢复。”
“多谢道友好意,在下心性喜静,还是不叨扰的好。”通天之影回应,话音未落便欲离去。
宋姓男子笑容越发灿烂,道:“莫要走了,莫要走了……”
藏经阁外四方战阵砰然崩碎,不知多远处,漆黑如墨的粗壮长骨拔地而起,宛若四根天柱擎立。
“时也命也,多年来脱困无望,反倒是这最后一次,出了你这么一个变数,也省的我再去寻那老树。”
“一片残甲化灵,干脆以你之身,来补我缺憾,一举冲破封印,再一次君临天下!”
在场生灵无不色变,“它们要在此斗法?青云宗天道施压,岂不是天崩地裂!?”
青云宗时空飘摇,无论是何境界,也必须将自身压制于天灵境内,否则定然会引起难以想象的代价。
墨阳眉头紧锁,纵目扫过四根漆黑长骨,神魂敏锐感受到一股令人心悸的伟力蠢蠢欲动。
“跑,有多远跑多远!”
他以神魂传音所有人族,而后第一时间迈步而出,血气喷薄漫天,宛若脚踏红云而行。
通天之影尚可狐假虎威应对,但两者一旦交锋,胜负虽不可知,但急眼下定然不会束手待毙!
即便没有墨阳提醒,亦有不少人族见势欲退,如今有他带头,更是拼尽全力奔逃。
随着人族一窝蜂而散,血漠之上顿时引起连锁反应,所有种族哄然而散。
宋姓男子斜眼,眸子漠然中夹带丝缕讥讽,未曾出手阻拦。
“起!”
四根漆黑长骨绽光,幽邃光芒笼罩穹顶,大片黑雾喷涌而出,整座血漠于瞬息内通贯幽玄。
突如其来的一幕,使得三族生灵无不骇然,瞳孔骤缩,如同见鬼般悚然,速度骤减,分化出部分灵气或血气护佑自身。
墨阳躯体绽光,荧荧金光闪烁,他眸子微颤,仿若再临迷失谷内,两者之间必然关系匪浅,许是同根同源!
点点荧光如烛火飘摇,一簇簇于少部分人族头顶燃起,那是其族所赐恩典,专为抗衡战阵秘力,此刻却自主激发抵御外力。
“这些黑雾影响灵魂本源,切莫贪功冒进而行,护住心神清明,才能尽可能活下去。”墨阳道。
众人眨眼之间疾驰数十里,眼见离两大强者越发遥远,可却仍旧心神悸动,难以平复。
此刻无不心神紧绷,竭尽全力随墨阳前行。
“呼……”
疾驰行进一刻钟,墨阳陡然止住脚步,长舒一口浊气,定定立于前方。
风千雪几人紧随其后而来,尚不及有丝毫喜悦,便同样立于原地不语,瞳孔凝滞望于前方。
“藏经阁?”姚震呢喃。
前方不过十数里外,一座缭绕灿光的熟悉建筑坐落,本该神圣而光明之所,此刻却让众人如坠冰窟。
墨阳无奈叹息:“怪不得他无意阻止离去,非是放你我一条生路,而是一切尽在掌握……”
他猛然头皮发麻,耳畔响起两者交谈,忆想到一个可怕的结论。
“从一开始,你我便已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