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大彪起身正欲离开,谁知元子方也站了起来,“兄弟,我也回去算了。”
寇大彪有些莫名其妙,但他也知道,元子方现在无家可归,也没人陪他,只能是赖上自己了。
他们和黄雷的父亲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黄雷的家。
哪怕是回去,这里的电梯还是要刷卡,刷到几楼就是几楼,黄雷如果不帮他们刷卡,他们就是想离开都没那么容易。
“那下次有空再来做客。”黄雷热情地和他们告别。
寇大彪和元子方来到了外面,他刚想开口说要离开,但想到了元子方家里的情况,他只能佯装客气地问道:“兄弟,要么到我家一起随便吃点东西?”
谁知元子方也不客气,他连忙点头,“那走吧,正好认识认识兄弟你的爸妈。”
二人走到了公平路的一个公交车站,寇大彪仔细看了下站牌,发现134路公交车到自己家,便建议元子方坐公交车一起回去。
“兄弟,要么打个车吧?”元子方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开口建议道。
“打什么车,坐公交车不是一样的?”寇大彪语气坚定地说道。
下午到傍晚的时分似乎是下班高峰,马路上车辆堵塞严重,二人等了半个多小时,才挤上了公交车。
坐了六七站路下车,寇大彪发现附近正好有一家房产中介,便顺路到橱窗瞄了一眼现在的房价。
谁知不看不知道,看了却吓一跳,就他们这种老破小的小区,均价都要一万多一个平方,寇大彪心中大惊,本以为自己当这两年迪奥兵,回家再凑点钱就能买套小房子,没想到现在连买个卫生间都不一定够。
“兄弟,现在房价怎么这么贵?”寇大彪的声音里带着不敢置信的语气。
元子方拍了拍寇大彪的肩膀,试图安慰他,“这我怎么知道?应该就是我们当兵这两年开始涨的。”
二人继续前行,进入小区内,来到了寇大彪那幢略显陈旧的居民楼。楼道里的感应灯都是坏的,扶手也锈迹斑斑。寇大彪掏出钥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迎面而来的却是一阵激烈地争吵声。
寇大彪定睛一看,门口的地板上一地的碎片,还洒了一地的菜和饭。
“妈,你们在吵什么?”寇大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恐,但更多的是担忧。
寇大彪的父亲坐在桌前,手里还抄着一碗菜,明显准备再往地上砸,他嘴里还嘟囔着污言秽语。
元子方尴尬地跟寇大彪的妈妈打招呼,,“阿姨,您好,我是寇大彪的战友。”
“你好,今天我们家里有点事,你和大彪到门口饭店去随便吃一点。”寇大彪的妈妈对元子方说道。
寇大彪走到母亲身前小声地问道:“妈妈,到底为什么事情吵啊?”
母亲眉头紧锁,一边俯身打扫着地上的碎屑,一边擦着地,“你先带你战友,到外面去,回来再说!”
元子方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连忙客气地说道:“阿姨,爷叔,那我下次再来拜访,今天先走了。”
寇大彪虽然有些担心家里的情况,但他还是带着元子方一起到了小区外,二人在路口的章氏鸡粥店坐下,点了份三黄鸡,开始边吃边聊。
在章氏鸡粥店内,随着三黄鸡的香气弥漫,寇大彪和元子方的对话在热气腾腾中继续。他们一起聊起了黄雷。
寇大彪用筷子轻轻拨弄着盘中的鸡肉,开口道:“兄弟,你看看黄雷家,那叫一个豪华,他家里的地毯和家具都是普通人家能买的起的。”
元子方点头,目光却有些黯淡,“是啊,正经人哪有他们那么来钱快。黄雷住的那小区,是虹口这一块最高档的之一了。几个电视台主持人都是住在那里的。”
寇大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真的?那他们这么多钱真的是靠赌博挣的吗?”
元子方苦笑,“人家肯定有背景资源的,否则怎么能靠这东西挣钱。”
寇大彪点头,他用筷子指了指元子方,“我们以后还是要和黄雷少来往,这种东西毕竟是违法的,现在没进去,不代表以后不进去。”
元子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黄雷毕竟他也算是有钱人,他资源肯定比我们多,我们真的要外面混,只能靠他。”
寇大彪不屑地说道:“人家挣钱未必会带着我们的,再说这钱肯定不是干净的钱。”
元子方冷笑一声,“兄弟,你还真把自己当党员啦?这个社会,能挣钱才是真的。”
寇大彪沉默了一会,声音里带着一丝歉意,“兄弟,今天真是对不住你了。家里出了点事,我不能陪你再睡浴室了,我必须先回去处理。”
元子方理解地点了点头,“没事,大彪。你先回去处理家里的事,我一个人也能对付。但是,我家里的情况我希望你帮我保密,别告诉其他几个战友,我不想他们知道。”
寇大彪点头,“放心,兄弟,我和黄雷,申吉他们也不熟,不会去说的。你有你的难处,我理解。”
元子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感激,“兄弟,你放心,我答应过你,带你一起做生意。将来我们发了财,别说这种高档小区,直接买个洋房别墅玩玩。”
寇大彪笑了笑,“希望如此啊,不过炒栗子真的能挣钱吗?不就几块钱一袋吗?”
元子方摇了摇头,“那个市口好的地方排队都要排到天桥下,一天几万营业额随便赚的。”
寇大彪点头,“好,到时候等你兄弟的好消息。”
元子方看了看手上的手表,“那我先回去了,下个礼拜去民政局领钱,到时候我们再碰头。”
二人吃完饭后,元子方在路口潇洒地招了招手,打了辆车离开。寇大彪站在路边,看着出租车的尾灯在夜色中渐行渐远,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他心想,元子方花钱还是太大手大脚,都是普通老百姓,怎么能出门次次都打车呢?但又想到元子方的处境,他心里又有些同情,他觉得自己如果是元子方,看着自己妈妈和陌生的男人在一起,他肯定受不了。
寇大彪叹了口气,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心中开始担忧,这一回来,家里就一地鸡毛,他知道这种争吵从他当兵前就有了,以前他无力改变什么,但现在他已经长大了,他相信他能够摆平家里的矛盾。
寇大彪回到家中,家里的争吵似乎已经暂时平息,但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紧张的气氛。他走进客厅,看到母亲坐在沙发上,脸色依旧不太好看。母亲开口道:“大彪,你回来了。你金娣姑姑说你在部队一塌糊涂,我们都很担心你。”
寇大彪皱了皱眉,反驳道:“妈,金娣姑姑他们就是想挣我们钱没挣到,所以急了。我在部队混得挺好,你别听她乱说。”
母亲叹了口气,“人家老板娘蛮好的,你当兵都是靠人家帮忙,没有她,你体检就被刷掉了。”
寇大彪摇了摇头,“妈,你别信她的。这种人我已经看明白了,她都是为了自己挣钱,当初我们又不是花钱。”
“下个礼拜,你去谢谢人家章律师吧。还有,他女儿也会来,你自己要拎得清点。”母亲突然用一种暗示的口吻说道。
寇大彪有些诧异,他愤怒地说道:“金娣他们一家都是骗子,我怎么还可能相信她?”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你当兵,入党都是靠人家章律师,你如果能当了他的女婿,咱们家里就有希望了。”
寇大彪苦笑了一下,坚定地摇了摇头,“妈,人家未必能看中我,再说我干嘛要去吃软饭。我靠自己本事一样能挣钱。”
母亲噘着嘴,没有多说什么,但明显心里有些不愉快。
寇大彪用警告的语气告诉母亲:“金娣这种人以后绝对不要再来往了。”
母亲无奈地点头,“我知道了,小毛。但你也知道,我们家现在的情况。”
寇大彪深吸了一口气,“妈,你要相信我,我现在长大了,挣钱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寇大彪走进房内,一间狭小的房间内被母亲找装修师傅砌了一面墙,墙的两边放了两张床,寇大彪以后就睡在靠里面的那张床上。他知道,自己如果不能买房,就一直要和父母挤在一起住。
他心里暗自打算,就算买不了房,等有了工作,挣到钱了,先想办法到外面借房子也是一样的,他不能再成为父母的负担。
躺在床上,寇大彪闭上眼睛,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在部队的日子,喷火的场景历历在目,他感到无比自豪。他对未来充满着希望,他相信,不管是部队还是社会,只要有脑子,就不怕挣不到钱。将来他一定要买套像黄雷家那样的大房子,把父母接过去住,起码自己也能有个单独的房间。
就在寇大彪做着美梦的时候,却听见了母亲大喊:“小毛,你快看你爸爸!”
寇大彪起身揉了揉眼睛,只见父亲两只眼睛用力地瞪着,嘴角吐着白沫,四肢伸直,在那里不断抽搐。
寇大彪吓了一大跳,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慌乱间,他只好一边跑过去猛掐父亲的人中,一边对母亲焦急喊道:“快点打120!”母亲慌乱地寻找着手机,走到阳台拨打电话。
寇大彪看着父亲抽搐的模样,心中万分痛苦,大声地呼唤父亲,“爸爸,你快回来啊!爸爸!爸爸!”
父亲的身体依旧僵硬,寇大彪只得用力地掐着父亲的人中,直到父亲嘴上的皮都掐破了,父亲依然没有醒来。他的心中万念俱灰,他非常害怕父亲就这样走了,但他又无可奈何,他脑中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虽然他不敢面对这个现实。
母亲打完120,站在原地急地直跺脚,就在寇大彪快要绝望的时候,父亲的身体猛地一抽,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涣散的眼神也似乎聚焦了起来,开始不停喘气。
寇大彪着急地大哭,“爸爸,爸爸,你好点了吗?”
父亲躺在床上,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好了,去,去帮我,倒杯水。”
寇大彪连忙跑到厨房去倒了杯温水,这时候门铃响了,120急救的人员也赶到了,寇大彪急忙打开门,让急救的医生进门检查。
几个医生突然捂住鼻子,皱着眉头走到床边,父亲的床单被他失禁时的尿液浸湿,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他们帮寇大彪的父亲量了一下血压和心电图,结果显示一切正常,但寇大彪的内心依然无法平静。
寇大彪详细描述了父亲抽搐的症状,医疗人员告诉他,这是癫痫病发作,也就是俗称的羊癫疯。寇大彪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恐惧,他无法理解,原本只是脑梗的父亲,怎么会突然患上这种病。
“你们怎么说,要送到医院去吗?”医疗人员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他现在这样应该没事了吧?”寇大彪的语气中透露出深深的担忧。
“现在发病似乎已经过去了,去医院也只是再做一次检查。你们天亮后可以自己到医院门诊再看看。”医疗人员给出了建议,但他的语气中并没有太多的同情。
另一个医疗人员拿出笔,在桌子上开了个条子,“你们把钱付一下!”
母亲接过单子,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现在不是没送医院吗?怎么还要两百块。”
医疗人员冷笑一声,摇了摇头,“我们出一次车就是两百,这是规定。”
寇大彪尴尬地瞪了一眼他的母亲,“妈妈,你别啰嗦了。快付给别人吧!”
120救护车走后,寇大彪和母亲一起将他的父亲扶进卫生间的椅子上,寇大彪帮父亲简单地冲洗了一下身体,换上了干净的裤子。母亲则忙着更换被尿湿的床单,重新铺上了新的床单。
确认了父亲已经没事之后,寇大彪待到父母都睡下,他坐到客厅外面,点上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才让他紧绷的神经得到了一丝放松。他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仿佛连弹个烟灰都弹不准。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害怕过,这一刻,他突然非常痛恨这个世界,为什么他们家要面对这些?这个世界真的太不公平了。他不禁怀念起在部队无忧无虑的时光,那时的自己虽然也和别人勾心斗角,但现在看来,那些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寇大彪的内心充满了矛盾和挣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他知道,生活不会因为他的痛苦而变得容易,他必须坚强,必须面对,为了他的家人,也为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