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无言。
就在宋芫忍不住以为舒长钰已经睡着的时候,舒长钰模糊的声音传来:“张大山是谁?”
宋芫猛地哑然无语,也对,舒长钰向来眼高于顶,怎么可能记得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他重新整理思绪,缓缓说道:“就是之前在村里老是针对我的那个,有次还想偷我家的羊,被我揍过一顿。”
“后来不知怎么就疯了,整天叫嚷着‘有鬼’之类的胡话。”
宋芫顿了顿,继续说道:“听说有人看见张大山出事前那晚,跟几个陌生面孔出去了,回来后就变得疯疯癫癫的。”
说到这儿,宋芫抬头看向舒长钰,目光在黑暗中闪烁。
舒长钰确实不记得这号人物,能被他记住的要么是与他有深仇大恨之人,要么是不会开口的死人,而张大山显然不在此列。
舒长钰微阖着眼,语调缓慢,还透着无辜:“不记得了。”
“你确定要在这时候提无关紧要的人?”
舒长钰突然凑近宋芫,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畔,声音带着几分喟叹:“这大晚上的,说些不相干之人,可是会扰人清梦。”
宋芫往后稍稍退了点,拉开些许距离,执拗道:“我知道是你。”
“嗯。”舒长钰也不以为意,就算是他又如何,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疯了也是他咎由自取。
宋芫趴在枕头上,闷声道:“我就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今天宋芫是听说大柱叔病了,所以特地回了趟村子,前去探望大柱叔,毕竟石头哥一家待他不薄。
尤其大柱叔,他刚穿越过来那会儿,在村里名声不太好,大柱叔也没嫌弃他,看他徒步去镇上,还好心载他一程。
后来宋芫时常往镇上跑,都是大柱叔用牛车送他。
所以一听说大柱叔生病,宋芫便赶紧带上之前做的葛根粉,过去探望。
到石头哥家才知晓,大柱叔不是生病,而是摔了。就前两天大柱叔到院子喂牲畜,没留意地上结冰,一脚滑倒,摔得不轻。
还好张大夫来看过,说是摔到了尾椎骨,情况不算严重,只是年纪大了,恢复起来需要些时日。
宋芫陪大柱叔说了会儿话,便想回家里看看,路过张大山家,就看到他家门口挂了白幡。
这才恍然想起前面宋争渡说过,张大山死了,被冻死的。
宋芫顿时心情有些复杂。
想起之前与张大山的种种纠葛,虽说这人可恶,但就这么死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这时,大山娘就突然从屋里冲了出来,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看着疯疯癫癫的模样。
她就这么一头撞在宋芫身上,她双眼红肿,声音嘶哑地喊道:“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我儿!”
起初宋芫还有些懵,他怎么就害了张大山?明明是张大山自己作恶在先。
可看着眼前几近癫狂的大山娘,宋芫也是无语。
起初他不想跟大山娘一个失去理智的人计较,可接着,大山娘一句话,让宋芫脸色骤变。
大山娘哭喊道:“我儿说了,就是你害的他,他死之前都还在叫着你的名字!”
宋芫立即反应过来,张大山出事前一晚,肯定发生过与自己有关的事情。
宋芫本就对张大山突然的疯癫持以怀疑,之前那个康义南就是突然疯掉的。
后来黄家搬走前,据说庄子上也曾闹过鬼。
宋芫便感觉这几件事都未免太过蹊跷,他有怀疑过舒长钰。
只是想不通,那时候他与张大山根本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舒长钰没有理由对张大山下手。
所以就暂且将这个怀疑放在心底。
直到今日听到大山娘那番话,宋芫心底的怀疑再次被勾起。
接着再想到秦哥等人的失踪,若是没猜错的话,当晚与张大山在一起的陌生面孔就是秦哥他们。
大胆猜测一下,当晚张大山与秦哥等人碰面,一起过来找他,结果遇上了舒长钰。
然后不知发生了什么,秦哥他们失踪,张大山疯了。
宋芫在脑子里梳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觉得自己的推测似乎越来越合理。
于是他换了个说法问舒长钰:“去年你在我家附近是不是碰到过不怀好意的人?”
他猜秦哥他们半夜摸上门肯定没安好心。
舒长钰微微睁开眼,嗓音懒散,也不否认:“有点印象,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破案了,果然是舒长钰干的好事。
“那后来呢?除了张大山,其他人都怎么样了?”宋芫跟着追问。
舒长钰伸手捏了捏眉心,语气依旧闲散:“其他人?都死了吧。”
“嘶——”宋芫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看向舒长钰,黑暗中,他的双眼因震惊而显得格外明亮。
“你……你把他们都杀了?”宋芫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难以掩饰的错愕。
舒长钰神色平静,仿佛谈论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们心怀不轨,留着也是祸害。”
“怎么?你很惊讶?”舒长钰微微挑眉,嗓音凉凉,“你不是早知道我心狠手辣、丧心病狂?”
“不是的。”宋芫脱口而出。
他认识的舒长钰绝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只是行事风格较为果决狠辣,但他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动手。
听到宋芫下意识的否认,舒长钰微微撑起头颅,目光在黑暗中凝视着宋芫。
他瞳仁颜色很深,似野地里的狼,幽冷而锐利。
宋芫也不躲不避,坦然地迎着舒长钰的目光,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行事准则,也明白你是为了保护我。”
“所以我能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宋芫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不想再被蒙在鼓里,也不想因为误会而影响和舒长钰的关系。
舒长钰很低地笑,带点儿沙哑黏滞:“芫芫,你既如此想知,那我便告诉你。”
宋芫眨了眨眼,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就等待着舒长钰的下文。
舒长钰将手臂搭在宋芫腰间,轻轻摩挲着。
事情已经过去一年之久,舒长钰已然记不太清那些细节,毕竟无关紧要的人与事,他向来不会放在心上太久。
但见宋芫如此执着,他还是耐着性子说道:“那晚,我见他们鬼祟地靠近你家,就动手把他们全杀了。”
嗯?就这么简单?也不问问他们的目的?
舒长钰抬手揉捏了一下宋芫的后颈,嗤笑:“芫芫,你可知当时他们手上都拿着家伙,如果不是我及时出现,他们就要冲进你家。”
“你以为就凭着你那连三脚猫都不如的军体拳,能挡得住他们?”
宋芫额角一跳,好气嗨,被嫌弃了,但他也明白舒长钰所言非虚。自己那点花拳绣腿,在真正的危险面前确实不堪一击。
接着让宋芫感到后怕的是,家里不仅仅是自己,还有二丫和丫丫两个小姑娘。
不要以为骆哥人还不错,就对他们抱有期待,半夜带家伙闯进他人民宅的,能是什么善茬?
二丫和丫丫还小,根本没有自保能力,要是真让这帮人冲进家门……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宋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舒长钰察觉到宋芫身体的变化,手臂紧了紧,将他往怀里带了带,轻声问道:“怎么了?冷了?”
宋芫摇摇头,声音带着一丝庆幸:“我在想,要是你没及时出现,二丫她们和我都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舒长钰低头在宋芫额头上轻轻一吻,安慰道:“别想这些了,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有我在,没人能伤害到你。”
可宋芫还是忍不住继续追问:“那你处理完他们,怎么就没把张大山也……”
话到嘴边,他没说下去,毕竟杀人不是小事,哪怕是罪有应得之人,说起来还是让人心里沉甸甸的。
舒长钰明白他的意思,懒洋洋道:“本就没打算对他怎样,他自己吓破了胆,又蠢笨,自己撞树上才变疯的。”
“真的?”宋芫不信。
“不然呢?”舒长钰挑眉,“我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宋芫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关于张大山是怎么疯的,宋芫虽仍有疑惑,但如今人已经死了,追究太多也没意义。
只要舒长钰是为了保护他和家人,那有些真相不知道也罢。
“对了。”宋芫突然想起一事,他瞅眼舒长钰,“当时大半夜的,你上我家做什么?”
舒长钰却阖上双目假寐,似乎并不打算回答宋芫的问题。
“喂,别装睡啊!”宋芫伸手轻轻推了推舒长钰,“快说,你大半夜跑我家附近干嘛?”
舒长钰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显然打定主意不回应。
宋芫见状,哪肯罢休,凑到舒长钰耳边,故意呵着气说:“你要是不说,我就一直问下去,今晚咱们谁都别想睡了。”
舒长钰不耐烦地睁开眼,道:“那日你让人给我送了吃的,看你这般殷勤,我以为你想见我。”
宋芫一脸错愕:“我啥时候想见你了?你少污蔑我。”
宋芫发誓,那会儿他对舒长钰真的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他又不是嫌命长,哪敢对这位煞星有什么念头。
“你敢说没有?”舒长钰嗓音蓦地一沉,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
宋芫顶嘴:“没有就是没有,你别乱扣帽子。”
舒长钰微微眯起眼睛:“那你巴巴地送吃的给我作甚?”
“那是感谢你救命之恩。”宋芫理直气壮地说道。
舒长钰莫名觉得不爽,他敛了目光,唇线绷紧,一言不发。
见舒长钰倏地沉默,宋芫抬眼看过去,借着昏暗的夜色,隐约瞧见他紧绷的下颌线条,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舒长钰这是不高兴了?
这有啥好不高兴的?
他也没说错话吧?
突然,宋芫脑子灵光一闪,仿佛想通了什么,他眼珠子一转,笑眯眯道:“是你想见我吧?”
“哎,舒长钰。”
“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早就喜欢上我了。”
舒长钰眼皮像是被什么突然蛰了一下,微微跳了几下,他抬手按住宋芫的后脑勺,将他按在自己胸前。
烦躁地拿舌尖顶过上颚,冷笑了声:“你再乱说?”
宋芫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秘密,把脸埋在舒长钰怀里,闷声笑着,肩膀一耸一耸的。
原来舒长钰那么早就开始喜欢他了。
嘿嘿。
宋芫好不容易止住笑,仰起头,眼中还残留着笑意,他得意地说:“哟,恼羞成怒啦?被我猜中了吧!”
“我就知道,你肯定早就对我有意思了。”
舒长钰舒长钰看着宋芫那副得意的模样,轻拍了一下宋芫的头:“少得意。”
哈哈,不否认了吧。
宋芫见舒长钰默然,更是来了兴致,伸手环住舒长钰的腰,笑嘻嘻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快说说,满足下我的好奇心。”
他是真的很好奇,舒长钰到底是什么时候对他动心的呢?总不能是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他了吧?
一见钟情?
宋芫感觉不像是舒长钰的作风,这家伙一向冷情冷性,不像是会轻易对人动心的。
“难道是我长得太帅了,你情不自禁地就喜欢上我了?”宋芫突然脑洞大开,调侃着说道,脸上露出傻兮兮的笑。
舒长钰听着他在耳旁碎碎念,闭了闭眼,又睁开,忍无可忍。
“你今晚是不打算睡了?”
舒长钰眼尾微挑,指尖已然勾住了宋芫的衣领,松松垮垮的领口在他的动作下微微敞开,露出宋芫白皙的脖颈。
宋芫瞪了瞪眼,却敢怒而不敢言:“睡睡睡。”
话音刚落,他就被舒长钰捏住下巴。
还未等宋芫反应过来,舒长钰便低下头,封住了他的唇。
这个吻带着一丝惩罚的意味,起初有些用力,仿佛要将宋芫拆吃入腹。
渐渐地,力度放缓,变得温柔而缠绵。
宋芫先是一愣,随后双手不自觉地环上舒长钰的脖颈,回应着他的吻。
......
这一晚,红浪翻涌,情潮如炽。
床前的铜铃响至东方既白,才渐渐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