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黯淡,寒霜凝重。
直至张三丰重出阿青闺房,已是深夜冥冥。
阿青安然仰躺于榻,胸中感受无从描绘,欣喜之余,更渗入丝丝甜美的福祉。
固然剑术修习已被中止。
但在一番深谈之后,
其灵力流转却变得更为轻盈灵动。
“今宵且安寝,明日再论剑道。”
阿青如此默想,渐渐沉浸在幽梦之中。
初次涉足红尘,又是剑术高绝的女侠,这双重身份已然使她略感疲倦。
次晨。
旭阳喷薄,金色的辉芒犹如泼墨挥洒,浸透了姑苏每一寸城垣。
光华洋溢,犹如金币漫天纷飞,洒遍屋顶、瓦片、水道、石拱桥,映衬于房影之下,格外璀璨。
晨鸣犬吠,渐渐弥漫古城的街巷巷陌。
昨日之事,对于多数吴国民众而言,只是增添了聊资。
唯有亲身涉事者,才能洞悉其中冷暖。
譬如,今日拂晓,近邻越国使馆的粮铺。
掌柜甫开门店,众多越人络绎不绝地涌入,购粮的举动甚是微妙。
每人采购不多,却是能供给月余的食量。
似乎是在悄然储备。
身为土生土长的吴国子民,视越人为高高在上的客人,此般情形下,自是要抬高些许价格。
一袋粮食仅提价十分之一,并非太过嚣张。
哪怕他稍稍提高,这些越人仍是毫不犹豫地买进,一时之间熙熙攘攘。
一间小小的粮铺,库存的旧粮便尽数被越人买空,足可供百人月余的粮食需求。
店肆清晨交易如火如荼,掌柜收账笑得眉开眼笑。
内心暗自发狠,估计就算翻倍的价格,这些懦弱无知的越人也只得乖乖就范。
此刻。
越国馆邸内,背着粮食返回的越人先把谷物归置一处,紧接着,便整理行囊,做起了远行的准备。
他们已知晓即将远征,自是万事须周全。
粮食分散于姑苏城数间店铺购置,实为避去嫌隙。
加之此前五大臣遭抄家问斩,惊惧之心已渗透不少人。
已有异想天开者盘算囤积粮米,预备几月不出府,以免火及自身。
诚然,当前此刻,也有离去的人不在少数。
在姑苏,有人离开了,然而并不多,各色理由五花八门,有些人仅仅只是渴望远离吴土。
“馆主,粮草备妥,何时启程?”
有人走近公孙鱼面前鞠躬禀报。
公孙鱼坐在木椅之上,正在将一本本厚重的卷轴装进桌上的包裹内。
微微颔首,他整夜未曾合眼,从张三丰昨日告知他们离吴之时起,他就未曾入眠。
此时的他面容疲倦,原本健康魁梧的身体似乎瞬间老了许多,走路步履蹒跚。
以至于属下连忙劝道:
“馆主,您先歇息,您吩咐的事交由我们,我们定不会让您失望,最不济,我们还可以......”
未及属下说完,公孙鱼厉声喝斥:
“胡闹,上使者为我们付出了那么多,这点小事还要让他分心?我能支撑住,不过是过一夜罢了,想当初......”
下属一脸苦笑,无奈之下,唯有任由公孙鱼回忆过去彻夜无眠的经历。
“罢了,你再去检点行装是否齐全,之后你派些人去城门口看看,我们分批离去。”
“遇变故速回报!”
“嗯咳!”
公孙鱼咳嗽两声,拒绝手下上前的好意。
面对公孙鱼坚决,下属也只能抑制心中的冲动,转身出门。
待手下一步走远,公孙鱼将一本本经卷放进行囊,紧紧系上背带,扎得牢牢实实。
这些书卷乃是他在此地搜集的珍贵版本,还有吴国民生万象的记录。
吴国有哪些农业、商贸和社会制度值得学习,亦有哪些问题值得警惕。
借吴而镜照越,这正是越王勾践派遣他于此的原因。
他的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对越国的忠诚耿耿,使得他承担了此重任。
但也屈指可数的时日罢了,他感叹。
公孙鱼走向窗前,凝视窗外,层层错落的青石屋瓦,及远边巍峨的城墙。
风势颇大,城头上飘扬的“吴”字大旗猎猎作响。
但愿有幸目睹插上越国旗帜的日子,有了那位大人,想必无碍。
张三丰的面貌再次浮现于公孙鱼心头,浮躁的情感渐趋于平静。
“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何来历,竟令吴王也要俯首恭谦。”
公孙鱼目睹过吴王夫差对张三丰的谦卑,记忆犹新。
当日与吴王交谈之人不独张三丰一人,从侧面叙述,他知道夫差对张三丰的尊敬早已溢于言表。
“总之,往后即便无缘再见,也胜于做敌人。”
略作思考,他想不出张三丰的真实身份,干脆不再揣摩。
毕竟姓张者世间不在少数,能让吴王敬畏的大佬,实在令他难以思忖。
姑且不论此地与强秦相距之遥,即便是神人,其威名也需要一段时间传至此处。
在信鸽传递和口碑相传的时代,一个国家易主,偏僻之地或许需耗数载方得悉讯。
虽说各国商人时常往来吴都,但他们交流的多是贸易,并非奇闻轶事,不过是酒足饭饱后的闲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