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是,曲之然正低头沉思,并未看清他的面容。
曲之然察觉到脚边的动静,抬头轻声询问:“老人家,您没事吧?”
语气中带着关切。
与此同时,茗凤楼的店小二匆匆赶来,向曲之然报告:“掌柜,今日来领粥的人数比昨日多了一倍,明日是否需要增加白粥的准备量?”
曲之然轻轻摇头,他深知这些流离失所的人们并非全然无助,只要愿意,总能在生活的夹缝中找到一线生机。
正当两人交谈之时,曲晔企图悄悄离开,却被曲之然的一声呼唤留住。
“老人家,您刚才没有受伤吧?不如先进来吃点东西再走?”
曲之然的话语中充满了诚意。
“不……不必了……”
曲晔拒绝了曲之然的好意,他不愿与这个年轻人有过多的纠葛,更不想让自己的身份暴露。
然而,他开口的那一刻,那熟悉的声音如同一道闪电划过曲之然的心头,让他瞬间愣住。
“父亲?”
曲之然连忙上前,想要搀扶起曲晔,仔细端详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庞。
曲晔却在曲之然即将触碰他的瞬间侧身闪避,“你……你认错人了。”
他不愿在儿子面前展露自己的落魄,试图保留最后一丝作为父亲的尊严。
“父亲,您……”
曲之然一时间手足无措,只能吩咐店小二为曲晔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
曲晔想要逃避,却被曲之然紧紧抓住手臂。
“爹,您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曲之然这一声“爹”,让曲晔心中五味杂陈,情感复杂,难以名状。
自己沦落到这步田地,虽不能全然归咎于他人,但与曲之然、曲颂雅这两个孩子之间,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然而,曲晔并未意识到,问题的根源其实就在于他自己。
“我早就不是你的父亲了。”
曲晔的话语冷若寒冰,对这个儿子,他现在已无太多情感可言。
“即便我们之间的亲情已经断裂,血脉相连的事实却无法改变。以后你就留在茗凤楼吧,我会照顾你。”
曲之然的话语中透露出对曲晔改过自新的期望。
正当两人对话之际,店小二抱着一套新衣匆匆而来:“掌柜,只有这一件新衣了。”
曲之然点头接过,温柔地说道:“爹,您先将就着穿,晚上我陪您去买合适的衣服。”
他又吩咐店小二赶紧去请大夫,曲晔的状况不容乐观,必须得到及时的治疗。
店小二应声后,飞快地冲出茗凤楼,直奔邻街的诊所寻找大夫。
“好了,爹,您先跟我去客房洗漱一下。”
曲之然轻声说道。
曲晔虽然心有不甘,但在曲之然的坚持下,还是勉强同意,一同上了楼。
曲之然安排好曲晔后,便转身投入到施粥的忙碌中,留下曲晔一人在客房内。
不久,热腾腾的洗澡水被送了进来。
这样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对曲晔而言,已是多年未曾体验过的奢侈。
对于曲之然的收留,曲晔非但没有感激之情,心中反而滋生出一股怨怼。
他认为,既然曲之然有能力,为何不早些帮助自己这个落魄的父亲。
如果不是今日的偶然相遇,自己或许早已在外默默无闻地死去,无人知晓。
曲晔的眼神中闪过一抹阴狠,那目光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怨毒与不甘。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曲晔回过神来,用湿巾草草地擦拭了一下脸庞,准备迎接接下来的一切。
小二小心翼翼地引领着那位神色倨傲的大夫,穿过略显狭窄的门廊,步入了略显昏暗的屋内。
大夫的视线在踏入房间的瞬间,便不由自主地掠过了蜷缩在角落里的曲晔,那双眼睛中满是掩藏不住的鄙夷与不屑。
曲晔,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汉子,如今却因长时间的漂泊与忽视,变得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脸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显得格外狼狈,让人不禁侧目。
对于这种高人一等的目光,曲晔内心早已麻木。
在那些风餐露宿、四海为家的日子里,这样冷漠的眼神几乎成了他日常的伴侣。
然而,在这个本应是他避风港的小小居所里,再次遭遇如此刺目的轻蔑,无异于在他已伤痕累累的心上再添一刀,愤怒与不甘如同野火燎原,迅速蔓延开来。
大夫紧锁眉头,似乎连呼吸都变得不情愿,一只手紧紧捂住鼻子,另一只手则勉强伸向曲晔那未经处理、散发着异味的伤口。
一番敷衍了事的检查之后,他匆匆留下一个药包,便急不可耐地逃离了这个令他不适的地方。
待到大夫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曲晔几乎是下意识地将那象征着屈辱的药包狠狠掷在地上,心中涌动着一股想要践踏一切的冲动,仿佛这样就能将所有的不快与侮辱一并抹去。
但就在他的脚尖即将触碰到那无辜的药包时,理智猛然将其拉回现实——万一真的破坏了这些药物,自己的伤势岂不是雪上加霜?
想到这里,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至,让曲晔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对他投以最无情的嘲笑。
就在这时,门板发出一阵轻微的吱嘎声,曲之然的身影出现在门槛之上。
他一眼便注意到了地上的药包,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与忧虑:“爹,您这是……”
曲晔迅速收拾起心中的波澜,用一种刻意保持的平静口吻回答:“刚不小心碰掉了,我要洗漱,你先出去吧。”
说着,他弯下腰,动作略显僵硬地捡起了地上的药包,试图掩饰内心的波动。
然而,曲之然并没有遵从父亲的吩咐离开,而是坚定地迈步向前,直至站在曲晔面前。
“爹,茗凤楼现在由我接手,以后您就安心住在这里,我们父子俩共同经营,总有一天会重现往日的辉煌。”
曲之然的话语中充满了诚挚与决心。
这番话在曲晔听来,却如同针扎一般,让他感觉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挑战,仿佛自己已经沦落到需要儿子施舍的地步。
“你先出去。”
这一次,曲晔的声音中夹杂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回想起往昔,曲之然何时有过如此放肆的举止?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自己如今不得不依附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