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翎昭木然地看着屋内的一地狼藉,站了许久,方才挪动脚步,想要蹲下来去拾起地上的纸张。
然而下蹲的动作仅做了一半,她就因为腿软,而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她也不想将话说绝到这个份上,但没有办法,叶暻对情感的感知力天生弱于常人,他体会不了她的心境,但凡她今日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动摇,明天叶暻就能越过她,先斩后奏直接杀了乔沛。
她不敢去赌,也绝对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顾翎昭一时站不起来,干脆就直接倚在了书案支腿上,她仰着头,疲累地合上双眼。
然而闭上眼,脑海里闪过却还是叶暻最后那万念俱灰的神情。
他许是被气疯了,所以才会对她说出那声“抱歉。”
顾翎昭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心中暗道,这一次,他应该是彻底死心了吧......
愧疚也只是一种感情,同爱一样,总有耗尽的那一刻,这一路纠缠下来,她都替叶暻感到筋疲力竭......一切也该结束了。
外面的天色渐渐明亮了起来,顾翎昭只觉得自己恍惚了一小会儿,不曾想睁眼时,清晨的阳光已透过窗缝直接照到了她的脸上。
“天都亮了呀。”顾翎昭揉了揉眼睛,扶着桌角费力站了起来。
她活动了一下筋骨,转身弯腰将地上的纸页一张张地拾捡起来,她的动作不快,那些信纸上的内容,不知不觉间也就进了大脑。
顾翎昭没有深想太多,她打开房门,将远处晨起扫地的下人唤了过来。
“去抬个火盆来。”
“是,楼主”
不多时,一个盛满红炭的火盆便被送进了屋内。
顾翎昭清退下人,走过去,将那一摞纸直接丢进了火盆,炭火一点点舔舐着白纸,直至一切化成灰烬。
点点火星飘扬在顾翎昭身前,映红她的眼眸“迟来的真心,倒不如一开始就没有。”
将信件处理干净,顾翎昭转眼又看到了正摆在桌上的玉佩和乌木令牌,她深呼吸了几个来回,想了又想,还是没能下手毁了这两件东西。
她将这令牌玉佩收到了一个锦袋里,而后便将其放置在了一边,如此烫手的山芋,还是还给叶暻的好。不用照镜子,顾翎昭也知道自己有多憔悴,她不想顶着这副面容出门,便也只好在这日出三竿的时候补上一觉。
她的精力消耗得太过,躺在床上来不及多想,须臾间便没了意识。好在上天对她还有那么两分怜悯之心,让她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没有梦到任何糟心的人和事......
再次睁眼已是傍晚,顾翎昭起来梳洗了一番,又让人传膳进来,吃了些东西。她如今的身体已不如从前,饿上两顿便会头重脚轻,所以哪怕她一点胃口都没有,却也得努力咽下些食物。
这个节骨眼上,她还不能露怯。
休整过后,外面天色已黑,顾翎昭拿起锦袋,趁着夜色独自往暗牢而去。
一进暗牢,负责在此看守的几人立刻快步上前,躬身行礼道:“参见楼主!”
顾翎昭点点头,沉声问道“这几天里,可有人来过暗牢?”
“回楼主,黑州大人曾来过一次,但属下恪守您的命令,告知其不可探视潘圭,而后黑州大人也没说什么,便径直离去了。”
“做得很好。”
“此乃属下职责所在。”
顾翎昭指向潘圭所在的那间牢房,道:“将牢门打开。”
“是!”
回话之人立刻从腰间翻出钥匙,大步过去将牢门上的铁锁打开。
此时潘圭也从牢房的角落里站起来,望着顾翎昭的方向,弱弱地喊了一声“楼主。”
“你们都出去,我要单独问他些事情。”
“属下遵命。”
看守的几人匆匆离开,幽暗的牢房瞬间变得更加安静。
顾翎昭拉开监牢的门,缓步走到潘圭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看来的确没吃苦头。”
潘圭低头道:“能在这暗牢中不被脱下一层皮,全都依仗楼主的手下留情,这些潘圭都明白的......”
顾翎昭冷哼一声,道:“什么都明白,也挡不住你的深怀异心。”
潘圭面容一急,直接跪地说道:“楼主!请您相信我,我真的与东安、岭南没有任何关系,我也绝对不会去害青玉姐!我先前所说的没有半句假话,黑州真的不是善类,您不得不防呀!”
顾翎昭暗暗翻了个白眼,自言自语道:“不愧是他派来的人,话术都一模一样。”
“嗯?您说什么?”
“朱雀阁的各处统领不多时便会齐聚南萧楼,你的身份很快就能验明,若在大殿之上当众被人戳穿假身份,后果如何,你应该可以想象得到。”
潘圭脸色一白,嘴唇微微蠕动,似是犹豫着想说些什么。
顾翎昭等了半响,见他还不开口,也就没了耐心:“趁着天黑下山,速速离开南苑城,若是轻功好,大抵能捡回一条命。”
潘圭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顾翎昭“您是要放过我?您相信我的话了?!”
“一个连自己身份都不敢坦言的人,拿什么让我信任?放你一马,不过因为你是朝廷的人罢了。”
“我......”
潘圭表情一愣,哑口无言的模样已然说明了一切。
“容王如今应该还在南苑附近,你赶在今晚下山,或许还能追上他的队伍。”顾翎昭将锦袋扔到潘圭面前,转身向监牢外走去。
“这是容王落下的东西,告诉他这是你在山涧荒地里捡到的。”
“容王?”潘圭迷茫地拿起地上的锦袋,看着顾翎昭的方向,一头雾水道:“我和容王有什么关系?”
顾翎昭脚步顿住,皱眉道:“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
“啊?”
“少在这装疯卖傻,你敢说你不是叶暻派过来的?”
“冤枉啊大小姐,我怎能和他扯上关系呢?!”
顾翎昭转过身来,难以理解地反问道:“不是叶暻的人,那你还能是谁的人?等等!你刚刚叫我什么?”
电光火石间,脑海中似是闪过一道白光,顾翎昭的心脏突然提到了嗓子眼,连带着脊背都有些发凉。她立刻走回潘圭面前,狠狠地拽住他的衣领,力气之大几乎能将他生生地提起来。
“你刚刚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