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刘彦明而言,小五与金毛的重要性不亚于鸭子付彪于我。
无论是我还是刘彦明,都绝对无法容忍最核心信任的兄弟倒下。
所以,鸭子的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我迅速思考着,我的大脑极速运转着,计算着这个事儿的成本与得失,计算着整盘棋的终局与走向。
我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海底搅弄风雨,推动着一切。
我仔仔细细的思考着我们五个人十年的打流经历,以及最近一两年发生的一切,如宋哲一样,站在人性与利弊的角度上,去分析我们五个人的人格,分析事件对个体与整体的利弊。
我是个典型的靠直觉行事的人,我完全不具备宋哲那样强大冷静的逻辑分析能力,但这不意味着我的直觉很差。
我的直觉告诉我,最近一年多发生的很多事儿,有着偶然与必然,我甚至已经看见了那一双无形的手,可我直觉回避了那双手,直觉将我的目光导向与刘彦明的必然。
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与刘彦明之间,必定有一个倒下或者退出。
所以,我决定拉开这张没有回头的弓!
……
我问鸭子:“你这个消息靠谱吗?”
电话里,鸭子想了一会,说道:“应该没问题,消息是李湘华透露给我的,这人是搞水产养殖的,前几年五龙酒店的水产食材都是从他那进,这人跟二饼跟飞机他们都熟悉,我也熟悉,昨晚二饼与金毛砸完我托运站后,就去了朝阳宾馆睡觉,睡醒后,叫了两个人过来玩牌,其中一个是小五,还有一个人就是李湘华。”
“你是什么时候打听到的这个消息?”
“就在十几分钟之前吧。”
“你问李湘华,还是他主动给你打电话说的这个事儿?”
鸭子有些诧异,“四哥,你觉得刘彦明是欲擒故纵?”
“你莫管重不重要,你原原本本的说就可以。”
鸭子想了好一会儿,缓缓说:“大约十几分钟前吧,李湘华给我打电话,说之前酒店的一批水产的钱还没结催我结一下,还说最近手头有点紧,问我能不能借点钱....大家都是朋友,关系很熟悉,四哥,你晓得的,李湘华这人除了爱打点牌外,人还算实在,我也就没问太多,问他要借多少,他说五万块钱,说三分的年息,我答应了。”
顿了顿,鸭子补充说道:“然后我又想到他跟二饼和飞机他们的关系,就随口问他,最近跟二饼打牌没,缺不缺人?他笑着说,正好二饼约他去朝阳宾馆打牌...四哥,李湘华是做生意的,他不是道上打流的,我们跟刘彦明还有二饼的事儿,他未必知道,而且,他是我们共同的朋友,我随口一问,他随口一答,我觉得,他没理由骗我,即使刘彦明或者二饼想让他放消息钓我们的鱼,李湘华也未必有这个胆子...”
听着鸭子的叙说,我清晰听见我的心里,仿佛有一面镜子,“叮”的一声,那镜子呯然碎裂了。
那是一种能够清晰听见并且感应到的无可挽回的碎裂,我难以形容,那一刹那,我的心情,也许,从那个时候起,我已经没有了心,我的心已经在十几年的打流岁月中,被磨平磨灭,被烈火反复炙烤,成了已灰之木。
我用尽所有力气,对鸭子说了四个字:“拿枪,调人。”
挂断电话后,我匆匆忙忙的走进洗手间洗漱,在洗漱时,我不敢抬头,我怕看见了镜子中的自己。
可在洗漱完,即将出门时,一种强烈的冲动促使我回头,回头时,我看见了镜子,看见了镜子中的自己:
那是一张我仿佛很熟悉的脸,他脸上的各种褶子有些丰富,他的头发,已经全白。
……
那个华灯初上的夜晚,我出门了,搭乘的是出租车。
理智告诉我,我没有必要亲自去拿小五金毛二饼,可在内心里,有一种极其强烈的冲动,促使我亲自过去。
我想,有些事儿,我需要亲眼见证,有些人,我需要亲手给予他们结局。
于是,我去了。
……
那个晚上,会合后,我们开的是一辆海狮面包车。
车上,连同我在内,一共是八个人。
有我,有鸭子,有付彪,有八戒,有海子...一个个,都是曾经我无比熟悉信任的兄弟。
八个人,八把枪,七把刀。
除我没拿刀外,其他人,都有刀!
枪是托底,刀是工具。
……
车窗外,霓虹如马灯般轮换,车内的气氛很是压抑,一个个都不说话,海子默默抽着烟,鸭子紧锁着眉头,付彪紧绷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可能我什么也没想,我机械般抽着烟,漠然看着车窗,看着车窗外熟悉的陌生的车来人往。
在颠簸与压抑着的咳嗽声中,终于,海狮到了铁塔区的茶元头街道,到了朝阳宾馆。
那是一条有些逼仄昏暗的小巷,小巷两边,停着一些板车、锁好的三轮车,各种摩托车帐篷凸出来,一台摩托车上,一个中年男人捧着本小说,看的很出神。
在慢到令人抓狂的行驶速度中,车子终于驶进了巷子,在朝阳宾馆前门偏左的位置停了下来。
在“哐哐”的的车门开启声音中,除了我之外,鸭子他们七个人全部揣着枪,一只手拎着两尺多长的西瓜刀,跳下车,直奔宾馆大门走去。
那是一个算不上有多上档次的宾馆,宾馆大门口,一个脖子上挂着拉链皮包的看起来像是老板的妇女正跟隔壁小卖部的老板拉家常,对于即将到来的血雨,妇女似乎一无所知。
当鸭子七个人快走到宾馆大门口时,妇女终于反应过来,她张大了嘴巴,昏暗灯光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恐惧,但没来得及说两句话,就被海子拖到宾馆里。
大约两分钟后,当鸭子等人冲进宾馆后不久,我听见了二楼窗户边传来了吵闹与吼叫,也听见了枪声,还听见窗户“呼啦”一下拉开。
紧跟着,“通”的一声,一个人影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