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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都市言情 > 南方黑道往事 > 第328章 是法平等,无有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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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是法平等,无有高下

如果将江湖比作大海,在江湖上打流的我们都是海里的鱼儿,而每一只鱼无论大小,都有专属它的命运。

2003年秋,在我忙着修五龙桥,为来年竞选代表作准备时,大屌也遭遇到了一生难以言说的痛。

……

这些年,跟着我们打流的这些兄弟里,鸭子与大屌应当是下面这帮流子中,人缘最好的。

用北方话讲,鸭子这人会来事儿,做人做事挺能照顾对方情绪,而大屌这人也很好相处,性格爽直,大大咧咧的样子,与人相处时,很容易拉近距离。

大屌跟鸭子出道的时间差不多,是最早跟着我们的那批人。

这么多年来的相处,我发现大屌身上有一个特质——平等心。

《金刚经》第二十三品中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是法平等,无有高下。”

这句话的大概意思是,世间万事万物都是因缘和合,没有独立不变的本质,换言之,在空性的层面,万事万物都是平等的。

大屌从未研读过任何一本佛经,更没有去过一次寺庙,可他身上,就有这样一种视人平等的特质。

当年,峰哥还在时,与人交流时,有两个忌讳,一忌有人谈论尤其是侮辱他老婆罗艳云,但凡有人敢拿他已经死去的老婆开涮,他必定当场翻脸;二忌有人聊他出身。

峰哥三岁时,他妈就死了,他爸也因为打架斗殴,83年死在牢里,可以说,峰哥很早就没了爹娘,他很忌讳有人说他爹娘,更忌讳有人说他有娘生,没娘养。

峰哥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他这一生最恨别人用怜悯的目光去看他,他说他从小在这种包含怜悯的目光中长大,在这种目光中,他觉得自己像一条无家可归的狗一样...

我和超哥都很清楚峰哥的忌讳,平时相处时,都会很小心的避开这些忌讳,那时候,我跟李瑶已经相识,但我从来不会在峰哥面前秀恩爱。

我记得大约是98年年关刚过,那一年,我们筹备开网吧,差点钱,我带着大屌和鸭子去太白酒馆找超哥借钱。

在太白酒馆,我见到了超哥,当时峰哥也在,他和超哥在酒馆里下一种跳跳棋。

我向超哥说明了来意,但我们缺钱的数额挺大的,超哥一时半会也拿不出来,于是,超哥就从茶桌抽屉里,拿出一张欠条,对我说:“这个刘老三差我们四万四千多块钱,拖了快一年了,听说今年在家里过年,小四你带几个人上门问问?”

带人上门问问!

超哥这话说的很直白,意思就是要趁着刘老三过年还没外出打工的机会,给他上点手段。

在现在这个年代,欠钱的是大爷,欠银行钱,银行也不太敢催,即使是借了民间高利贷或者黑网贷,不还钱也没鸟事儿,放贷方也不太敢上门催,万一弄出肢体冲突或者伤残甚至人命,这个后果放贷方承受不住。

但在当年可不是这样。

当年催债的手段多了去了,比如拿着喇叭在债务人村门口喊,败坏债务人名声,让其社会性死亡;再严重点,派人给债务人玻璃砸了,有车的车胎气给放了,或者半夜给债务人家里丢个死猫死耗子之类的。

如果这些措施还不管用,那就只能人身威胁了。

我记得,江陵东江镇有个开修理店的姓曾的老板,在94年下半年,因为一万六千多块钱还不上,在去镇上赶场的时候被屈泰丰带人堵住,然后,曾老板被屈泰丰亲手削了一只耳朵,三根手指用以抵账。

这种直接人身威胁的催债方式效率很高,绝大多数人都还钱了,极少数还不上的是实在没钱了,最终只能以身体零部件抵账。

超哥让我带人去刘老三家里问问,意思就是要给刘老三一点颜色。

听超哥这么说,我当时内心挺反感的。

让我反感的并不是卸零件这种催收方式,而是我清楚刘老三的底子,刘老三父母早死,去年他老婆因为得癌症,为这,他把卖南杂的小卖部也转了,据说为了给老婆治病,外面还借了不少钱。

在我看来,刘老三这种情况,上门催债也没得意义,顶多是泄愤。

可这种情况我也不方便说什么,因为一来欠债还钱没啥好说的,二来刘老三跟我非亲非故,我实在犯不上为他说好话求情。

然而,我不敢说的话,大屌替我说了。

江湖,是个讲资历的地方,在峰哥面前,我是个弟,而大屌更是弟中弟,按理说,在我和超哥谈事儿的时候,大屌是没插嘴的份的,可他偏偏插嘴了,而且,是当着峰哥的面,戳峰哥的忌讳。

大屌说:“刘老三那个账,要不再缓缓吧,或者还本就够了,人也够倒霉的,爹妈又早死,可怜得很。”

当时我特别注意峰哥的脸色,大屌话说完,我注意到峰哥脸色就不太好看。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大屌这么说,是在含沙射影的说谁呢?

……

大屌就是这么个敢于放炮的人,一个走到哪都是目光平视的人,面对资历名望在江陵堪称传奇的陆峰,他敢于当面提出不同意见,而面对大街上扫马路的环卫工人,也总是笑嘻嘻的,以一种对等的姿态与之相处。

我记得大约是2002年上半年的某天,大屌跟着付彪砍了刘宝亮开在昭陵县的赌场,并砍了刘宝亮的马仔阿龙,在外面躲灾一阵子后回到江陵,躲在江陵宋塘的中湘小区里,那阵子,大屌几乎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也不太敢出门,吃饭都是找小区里的粉馆,或者靠方便面之类的速食度日。

有一次,我路过中湘小区,就没打招呼去了大屌藏身的出租屋,敲开门时,我看见大屌盘腿坐在地上,一边抽着烟,与另一个我不认识的中年人,下着象棋。

与大屌下棋的中年看起来非常的邋遢,穿着破破烂烂的,像是乞丐似的,头发一绺一绺的黏在一起,看上去像是好久没洗似的,右手食指与中指焦黄,一看就是老烟枪。

他确实是个老烟枪,而且,抽得是最低档次的旱烟,那种烟没有过滤嘴,只有烟丝和粗制的烟纸,抽烟得靠自己卷,用口水当胶水,包一点烟丝,卷一下,就是一支烟。

就是这种烟,乞丐抽,发给大屌,大屌也抽,抽得很畅快,他们笑嘻嘻的没有任何芥蒂拘束的样子,像是认识几十年的朋友。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中年,真的是乞丐——乞丐有点智力障碍,家里人不要他,他只能到处流浪,流浪的乞丐烟瘾却很大,于是只能捡烟屁股抽或者找人讨烟抽,但一般人看见乞丐,唯恐避之不及呢,哪会正眼看他?在乞丐十多年的流浪生涯中,唯一一个给了他两次烟抽,并且还乐意请他吃早饭的人,就是大屌。

于是,乞丐认了大屌这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