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二刻......
河州外,距离主城三十里地的土地庙前。
徐晓和曹顾二人,碰面了。
他们身后五里,都各有至少三万大军秣兵厉马准备开战,只需要一个小小的信号,这两边的人,就会冲杀在一起。
已经入秋,秋风微寒,半空中,浮着躲朵乌云,时不时盖住月亮,时不时又把月亮露出。
土地庙前,十人十骑都没有打着火把,因为火把要用手来抬着,如果情况突变,那将会影响到出招的速度。
徐晓带着徐堰宾下了马,缓步上前。曹长青和顾剑堂见了,也下马来,示意带来的三个武夫原地待命,曹顾二人也朝徐晓走来。
曹长青面带微笑,身着布衣,倒不像是一个将军,顾剑堂浑身灰色战甲,眼露精光。
徐堰宾横着手中银枪,俊朗的面貌在月光下,宛如一个枪仙。只不过他身边的徐晓,和他极其不搭,徐晓身上就套着个黑色软甲,一瘸一拐走着。没见过徐晓的,一眼看上去,肯定不会觉得这瘸子就是北凉王,人屠徐晓。
曹顾徐他们都是老熟人了,只不过有近二十年没见,各人都老了许多。
“曹官子,顾大将军,嘿嘿嘿,别来无恙。”
徐晓阴笑起来。
曹长青冷哼一声:“拜你徐王爷和赵官家所赐,何来无恙?有恙得很。”
顾剑堂道:“上一次见面,还是联手,没想到这第二次见面,就成对手了,世间的事,真是难料。”
徐晓眺望着河州城:“据我所知,河州的百姓,已经逃的差不多了吧。”
“河州里面的军兵们,都在想什么呢?”
徐晓说着,又看向曹顾二人,意有所指的说:“对于这种不可避免的死亡,年轻人们,一定是慌的不行吧?”
曹长青冷笑一声:“慌不慌,打的时候你不就知道了。”
“为何叫我们过来?徐王爷......”
徐晓道:“跟你们一样,有些好奇。”
顾剑堂问:“什么好奇?”
徐晓道:“你们好奇我找你们做什么。”
“而我刚刚说了,我好奇,你们面对这种必死的战斗,是什么心态。”
顾剑堂一怔,曹长青接口道:“哼,那让我来告诉你,我们将会死战。”
“这样的回答,你是否满意?”
徐晓道:“哎,天下纷乱不止,生灵涂炭,这对世间的任何生命造成的伤害,都是巨大的。”
曹长青讥讽道:“真是难得,原来你这个人屠王爷还有这样的见识。”
“所以,这种话在你的嘴里,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徐晓道:“也许吧。”
“不过,无论如何,我还是想跟你们谈谈。”
顾剑堂道:“谈什么?”
曹长青道:“有什么好谈。”
徐晓瘸着腿,拐到土地庙前的木凳子上,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坐下了:“抱歉,人老了,腿脚也不便,站不了太久。”
那凳子处,距离曹顾二人的距离非常的近,这种距离,曹长青和顾剑堂任何一人,若是想要取徐晓命令,都不过是抬手间。
确实,有这么一瞬间,徐堰宾感到曹长青和顾剑堂二人的眼里都闪出一股杀气。
徐堰宾挡到了徐晓身前,笑着对曹顾二人道:“呵呵,干么?”
“想打架?”
曹顾二人看向徐堰宾,见他此身衣着,心中已然猜到七八分,此人是谁。
他们没见过徐堰宾这个人,自然也没见过他的实力,但有这么一个传言,北凉的徐堰宾,一人可抵万军。
“哎哎,退到一边,别搞的这么紧张。”徐晓就坐着,用手拍了拍徐堰宾的大腿说道。
徐堰宾转头:“王爷。”
这语气中,充满了担忧,这两个字的实际含义就是在说。
这距离实在太近,已经超过了安全距离,曹顾二人有杀气,可是危险得很。
可徐晓却笑笑道:“退来我身后,放松点。”
徐堰宾一怔,只能退后,曹长青和顾剑堂也有些懵,各自身后带来的人也做好了随时开战的准备。
反倒是武功最菜的徐晓,一点不慌,需知,要是真打起来,先死的可能就是他徐晓。
不过正是徐晓这种轻松的状态,令得曹长青和顾剑堂,还真不会轻举妄动了。
见二人杀气退去,徐堰宾才退到徐晓身后。
“咱们来谈谈正经事吧,二位......”徐晓对曹顾二人说。
曹长青道:“不是一直在谈吗?”
徐晓道:“河州之战的结果,不是很明显吗?”
“你们,必输。”
曹长青冷冷道:“徐风年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徐晓心中,被刺痛了一下,身后的燕文栾等人,都因为这句话打了个寒颤。
徐晓顿了顿,才说:“所以你们的求战心,就如此急迫,直接就把我儿子杀死了?”
“难道,你们就这么着急着要下地狱吗?”
顾剑堂道:“徐晓,需知我的儿子,也是儿子。”
徐晓冷冷道:“可是你儿子是死在守城的战争中,而我的儿子却惨死荒野。”
曹长青接口:“很显然,你儿子,不是我们杀的。”
“没有怯战或者谈和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徐王爷,你连是谁杀了你的儿子你都不知道,未免可笑。”
徐堰宾能感觉到,徐晓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曹长青,我儿子的死,我自有判断,用不着你来指指点点。”徐晓沉着声音道:“我以为我们能好好谈谈。”
“难道,你们真就想让河州这么几万军士,都枉送了性命吗?”
顾剑堂有些动容了,曹长青却道:“真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你徐晓的嘴里说出来的。”
“好了,恕不相陪,你要是觉得河州城里的士兵的性命也是性命,那你就应该退兵。”
徐晓以一种命令的口吻道:“站住......”
“我没听错的话,你说的是退兵吧?我退兵了,然后让你们有机会壮大,再一次挑起战争?”
曹长青道:“既然你也知道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徐晓道:“你还不明白?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我也失去了最后一个儿子,就和顾剑堂一样。”
顾剑堂再一次动容,他知道,徐晓说的共同的敌人,就是离阳的皇室,顾剑堂心中在想:“徐晓到底要说什么。”
还没等问,曹长青已然发怒:“徐晓,少在这假惺惺了。”
“你失去了儿子关我们什么事?还有,就凭你一个儿子徐风年,能和我西楚几十万子民相提并论吗?”
“你是否觉得这有失公平!”
徐晓也怒了,起身叱道:“我以为西楚双壁之一的曹长青必有高论,谁知道会说出这等话来。”
“世上,哪来的公平?”
“既然你们已经决定赴死,那便无须多言。”
曹长青拂袖而去,顾剑堂却看了一眼徐晓,二人眼中,颇有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