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的事情多少,往往会决定对一件事物的看法。
当然,这还得看个人的认知问题。
也就是说,有的人,就算知道了一切,却仍然是看不清问题的本质,而有的人,只窥一斑就能见得全豹。
不过这只是两种极端而已。
曹长青这几日也在苦思北凉失了三郡这个问题,而不得其解,若不是近来登上落星湾的莽人越来越多,曹长青早就亲自去北凉一探究竟了。
此时苏逍如此说,曹长青一听便知苏逍心中有了分寸,当场便虚心发问。
在场的人也都是有些云里雾里的,公主姜妮也是如此,曹长青谁不知道的,就光说他的高傲,也是天下皆知。
若不是亲眼见着,要说曹长青这么客客气气的跟一个二十来岁的名不经传的年轻人请教问题时,还是在这个年轻人刚刚才废了一个楚人的情况下,那简直就有点天方夜谭。
但一说到人屠徐晓,厅中,安静了,要知道,这里的所有人落得这副样子,跟那个人屠是一点干系都脱不开的!
“天下人都说徐晓老了,真是有趣啊。”苏逍笑道:“只有无知的人才会这么去想。”
厅中,好些个人听到这一句,虽然不明所以,但却都有些脸红。
他们私底下长议论呢,都说徐晓不行了,莽人一动手,就破了他三郡,不是老糊涂了是什么,甚至都有人说北凉要易主了。
“这三个郡县,不是徐晓丢了的,他只不过是借北莽女帝的手,撕开一个口子罢了。”苏逍慢慢悠悠的说着。
厅里更安静了,就苏逍说话的声音,时不时还有几声鬼脚六吃东西,砸吧几下嘴的声音。
不过没人去理会鬼脚六,生怕一不小心打断了苏逍的话头,那就是罪过了。
“上谷等三郡,可不是小郡,而是关键处,徐晓怎可......”曹长青道:“苏少侠是从何处得出如此结论?”
苏逍道:“曹官子,天下能与你对弈的人,不出三个吧?没人比你更能知晓棋中奥义的了。”
“有时候,退一步,只是为了吃掉更多的棋子而已。”
曹长青一怔:“话虽如此,可这三郡,是北凉卡住北莽的要地,如若不是,也不会派袁佐宗率龙骑军驻守了。”
“失了这三郡,徐晓若想在夺回来,那可是需要流更多的血,就算是让他驱逐了莽人,甚至掠了龙腰州等地,也绝对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徐晓,他再老也不可能做这种买卖吧?”
苏逍接口道:“若换的是天下呢?”
苏逍话音一落,全场骇然,忽然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下向上窜起。
因为若是用这三郡,就能改变天下的格局的话,那就绝对不是蚀本买卖了,而是大赚,大大的血赚。
大家忽然觉得,那“人屠”二字的压迫感又如洪水般涌上来了。
若不是苏逍今天说了,曹长青可能后面会看出端倪,但在这之前,有多少人会死于这场莫名的旋涡的,就不得而知了。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会死很多人,很多很多人,就连落星湾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也避免不了屠杀。
苏逍见众人迷茫,曹长青的眉头已经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又说:“北莽大军要入中原,要的就是一个突破口,徐晓把这个突破口给了他们后,便又把其他要隘死死的堵住了。”
“而这群嗜血的莽人会怎么做?女帝不是傻子,这些莽军,会大批流入离阳境内。”
“而且事实已然如此了,这种时候,没人会在意徐晓在做什么,他们只会惊恐和害怕,大部分脑子里也只会有一个念头。”
“连北凉的抵挡不住的北莽大军,入了中原了,太平,马上就会变成‘昨天’的事。”
曹长青忽然道:“徐晓真就能算的这么准?他就算到北莽大军一定会去离阳?”
“苏少侠,我的意思是,若是莽军下了上谷等三郡后,就要和北凉军死磕到底,先吃了北凉呢?”
“如果是这样,徐晓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苏逍道:“官子说的没错,天下的聪明人确实也会这么想。”
“不过这就是关键的地方,徐晓之前做出的种种服软认老的迹象,为的就是让你们产生今天这样的想法。”
“曹官子你现在就想到了,不过还有很多人,可能还需要一年半载才能看清楚这一节呢,但那时,看清也来不及了,因为那时候,北凉王铁骑,估计已经踏遍半个中原了。”
“所有人在一开始,都只会认为,徐晓是真的不行了,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个关键点。”
“另一个点,也就是最重要的点,就是徐晓心底里最深处的秘密了,也就是官子刚刚所说的,北莽军若是不入离阳,就硬要打北凉的话,徐晓就会陷入被动中。”
姜妮第一次见曹长青有些急促的问:“如何?”
苏逍接着说:“很简单,都不用去北凉王府,只要在北凉失了的那三郡的其他郡县附近看看,加上落星湾莽人不断登岸一事,就能发现这一切的端倪。”
“除了失守的那三个郡县,北凉其他州郡的百姓一如既往的生活着,这证明了莽人根本没有要攻略北凉其他州郡的意思。”
“这可能还不足以说明什么,但我们恰好在落星湾,见证了莽人登上村子的全过程,就能确定一件事。”
姜妮也入了神,忍不住脱口而出:“何事?”
苏逍道:“这条水路先不说,就说莽人,他们都是马战,哪来这么多船?就算是发现水路,要临时建造,也造不出这许多。”
“其次,就算北莽女帝早有打算,真的先造了船只,就要明攻北凉,暗中靠水路入了中原,那也不可能光造船,不训练水师吧?但凡训练一批会把船的,那一部分莽人也不至于漂到落星湾啊,是这个道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