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赵鸿钧的质问,刘志忠在一旁气得牙都有痒痒。
他一大早来到这就是为了跟这位老爷子讲这件事,可赵鸿钧的倔犟显然超乎了他的意料。
说什么也不肯。
因为这位赵老爷子觉得,文协如今的这个运作模式就挺好。
创造不了什么太大的价值,但也并不会产生多少过错。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这就是赵鸿钧如今的心思。
或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他现在理解不了年轻一辈口口声声所说的那所谓的创新。
唯有稳定,细水长流才是他所追求的。
循着过往传统一成不变,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固然无错。
但在时代洪流的裹挟下,被淘汰只会是迟早的事情。
这道理怎么就不懂呢!
刘志忠越想越气,可偏偏还不能逾矩,只能急得在一旁吹胡子瞪眼。
江眠面色不变,他深吸了一口气,浓重的墨香萦绕在鼻尖附近。
刚欲开口说话,身后的木门被人“砰”的一声重重推开。
紧接着,一道洪亮的声音响彻:
“老赵,你真是老糊涂了!”
来人同样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只不过看上去俨然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道道沟壑,但也只能磨灭表面,老者的精神状态倒是看不出半分萎靡。
“什么叫区区几首诗词,你要是写出来的诗词能达到这种程度,那我这副主席也就不用当了!”
老者不屑地嗤笑一声,显然对赵鸿钧的评价颇为不满。
看到推门而入的是陈清泉,刘志忠顿时就松了口气。
偌大的文协上下,恐怕也唯有这位副主席能跟赵鸿钧掰掰手腕。
“天天摆弄你那几本破书,真以为这些老传统还有年轻人在看啊?”
陈清泉没有丝毫忌讳,指了指书架上摆满的那些老古板的书籍。
看到两位老爷子开始对峙,江眠极为识趣地闭上了嘴。
看来文协内部的这群大佬平日里的关系也不怎么太平。
“可别给我扣这个大帽子,我可从没说过江眠这小子写的诗词不行。”
赵鸿钧冷哼了一声,接着说道:
“只有几首诗词,在我这里还不够。”
他再度重复了一句,一字一句道:
“哪怕写的再好,但如果仅凭几首诗词就想担任文协会长的位置,远远不够。”
说他迂腐也好,固执也罢。
哪怕江眠在目前的年轻一辈当中,是表现最为出色的那个。
但江眠的价值在他看来,还远远没有达到他想要的那种程度。
“实话说,我并不认为他能做得更好。”
赵鸿钧的眼皮抬了抬,面色古井无波,看不出喜怒。
“多好才算好?”
“多够才算够?”
“他不行你行?”
“老赵,你丫的胃口未免也忒大了吧!”
陈清泉寻了个椅子径直坐下,似乎是觉得站着说话太累。
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要求这,要求那,这不是难为人是什么?
赵鸿钧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江眠的阅历和经验不够。
可一个方才不过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你让他去哪弄那所谓的阅历?
这无外乎就是。
对专科要求学历,对本科要求技术,对应届生要求经验。
这在他看来简直荒谬!
不给年轻人成长的时间,何谈阅历和经验!
“我承认这小子多多少少有些天赋,但在文学这个圈子,只要求有天赋是不够的……”
赵鸿钧的声音顿了顿,目光牢牢的盯着江眠看个不停,接着说道:
“诗坛姑且算你合格,但在文坛上还差了些。”
眼看着陈清泉又要骂出声,他抬了抬手:
“起码……起码要写一本书出来吧?”
赵鸿钧轻笑了一声:
“要知道,当初我在你这个年纪,各大出版社可是求着我投稿的。”
他看向了陈清泉,笑容有些玩味:
“老陈,我应该没有说错吧?”
陈清泉欲言又止,因为赵鸿钧说的确实是实话无疑。
在当初的那个年代,他写的那些书,说是一书难求绝对不为过。
沉默了一会儿,陈清泉叹了口气。
这老头的理由实在是层出不穷。
写一本书出来,说难也难,说不难也容易。
写书很容易,但写好书很难。
房间内安静无比,只能听到此起彼伏呼吸的声音。
丝毫没有人注意到,江眠的表情逐渐变得愈发精彩。
他的眼神古怪,显然没想到赵鸿钧会在这里等着自己……
这这这……这不专业对口了吗!
还有这好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能进入这栋楼,靠的恐怕还是刘志忠给你的邀请函吧?”
见到众人沉默不语,赵鸿钧的眼睛眯起,声音平静。
若不是刘志忠的邀请函,恐怕你连进入这里的资格都不会有。
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但他的言外之意,在场的众人谁都无比清楚。
刘志忠的脸色在不断变换,他想要反驳些什么,但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只能将求助的眼神看向陈清泉。
陈清泉紧紧皱着眉头,显然也在思考该怎么说服赵鸿钧这个老顽固。
“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赵鸿钧直直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这个年轻人。
路他已经给了,同样也算是给了陈清泉一个面子。
两条路。
放弃还是挑战。
他很好奇这个年轻人会选择哪一条路。
众人皆无言。
江眠的嘴角逐渐上扬,他挺直了胸膛,眼中闪着亮光,平静开口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听到这个回答。
赵鸿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难道就不怕,自己选择的这条路是错的吗?”
“迷途知返,尚还不晚。”
他的声音逐渐带上了一丝冷厉,那是属于上位者的气息。
未知的道路永远充满了荆棘。
没有人敢保证自己的选择永远是正确的。
陈清泉将视线移了过去,刘志忠亦然。
这一刻。
几位老者,共看一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江眠的回答。
“人生的容错率大到难以想象,选择正确固然完美,但选择错了又能如何,无非就是试错罢了。”
江眠面色淡然,声音不卑不亢,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陈清泉看向他的目光中有些意外,赵鸿钧只是轻抚着胡须,目光移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要我想走,路就在脚下。”
江眠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个笑容,接着开口说道:
“更何况,我们本就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