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等白满川回到旅馆,见袁水旺陪着两人在屋里,听到他开门回来,马上起身招呼。
“小白,回来了,过来过来,一直在等你呢。”
屋里两人也起身相迎,看穿着就是港岛本地人,不过脸上都带着笑容,笑呵呵的对着他。
听过旺哥的介绍,才知这两位都是他的本家亲戚。
前面这位男人,看着有五十多岁,体态微微发福,脸色红润,一副慈眉善目的面相,说话间总是带着几分笑意,普通话带着些口音,可一点都不影响交流。
据袁水旺介绍,这是他堂叔,名叫袁洋治,他们家六十年代就到了港城,这些年艰苦挣扎,算是稍有积蓄。
记得阿涛说过,袁水旺是得到亲戚的帮衬,才能办起来服装加工的生意,看起来就是这位堂叔的手笔。
旁边的年轻人叫袁水德,是袁洋治的儿子,袁水旺的堂弟,不过他要求称呼他彼德。
白满川原本只是一笑,突然想起,前世自己公司有位管理人员,常在公司聚会上聊起他家的族谱,偶尔记住几句。
他开口试着询问:“水从美德俊,忠孝兴天长,……,恩惠普海洋。”
刚开始,几人还没有在意,等他背两句后,三人都诧异的看着他。
“你们是睢阳尚书袁氏字辈的传人吗?”
“你怎么知道?”袁洋治忙问。
“呵呵,以前和朋友聚会时,听人说起过。”
“哎呀……,你这个朋友是哪里的,懂得这几句,应该是同族之人。”
“当时我的朋友是在秦都,我回去可以打听一下。”白满川回答。
“哈哈,不必刻意,随缘吧,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袁洋治有些遗憾的回应,很快,他又恢复了脸上的笑容。
“听水旺说,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不知道你这次来有什么事情,只要我们能帮忙,一定会尽力……。”
“呵呵,我过来要办的事情,有一部分和教他办的事情,”白满川指向袁水旺,“是一样的,不知道能否指点一下。”
“……,”
袁洋治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反而被弄的僵了一下,旋即笑着回应。
“噢噢,这是好事情,我肯定会尽力帮忙的,今天过来,是想当面请教一下白生,您觉得,现在过去办厂适合吗?”
“袁老板客气了,不敢称呼先生,您还是叫我小白好啦。”
白满川谦逊的拱手,又接着说道。
“我年轻才浅,哪里敢说什么指教的话。”
咦,这么敏感吗?刚说要请你指点一下,马上就转移话题,要不要这么现实啊。
呵呵,皮里阳秋谁不会,你说请教,我就回个指教。
不仅如此,我说话算数啊,还要好好的指教你一番,至于听不听,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谈得来就谈,谈不来就散,本就不是冲着你过来的。
“我曾听过有古话讲:山管人丁、水管财禄。
长辈的教导是说:生意通水势。生意要长久,离不开顺势而为、润物无声和细水长流几句话。
如果,想着像暴雨洪水般的获利,那不如直接去抢,还来的更快一些。”
呵呵,几人笑着应和几声,不明白他这样铺垫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袁老板是做何生意起家……,可否方便告知一二。”白满川转问袁洋治。
“嗨,这个有什么不能问的……,说起来,也应该让你们多听听,还是要踏踏实实的做事情,不要那么浮躁。”
说话间,特意盯了眼儿子,严肃的说道。
“我们一家刚过港时,他妈妈正怀着他。举目无亲无处落脚,只能在山边搭建起木屋,一家五口挤住里面辛苦度日。”
“好在我上过高小,在当时算是有文化的,在教训局参加过训练后,被招入塑胶厂做工。”
“后来,有李首富带头,塑胶花的生意,变得火爆起来。
我咬牙一搏,拿出多年积攒下的全部家产,先是自己在家做,又拉来几位老友一起做。
好在老天保佑,一点点的生活总算是慢慢好了起来。”
“可我们只是小虾米,当时,像我们一样的厂子,有三百多家,做的人多了,慢慢的大家就都不好揾食了。
李家有门路,提前把百多万的厂子,300万卖给了美国人。拿着钱转头开发楼盘,几年时间就发达起来。
我们找不到路子,这些年也只能苦挨……。”
“最近几年更惨,许多活计都交给街坊们,让他们带回家去做,厂里尽量少雇些人,只维护些老客户的生意而已。”
“不瞒你说,近两年,看着有些厂子搬到了内地,可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做的长久。
今日听水旺讲,想在那边做厂子,就想请你指教一下,了解下,现在的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白满川看着眼前微胖的袁洋治,想象他二十年前艰苦求生的画面,心中不由对老一辈人涌起些敬意。
港城的两次转型,后世的研究实在太多,不过简单几句也能讲的清楚。
他组织下语言讲到:“一个人能成为首富,是有原因的,最少,他能顺应时局发展,抓住变化带来的机会。”
“港城从出口贸易转向工业化的时机,他大胆投入了塑胶花的生产,这个生意投资小、见效快、工人容易上手,又符合当时当局的政策。所以,很短时间,生意就能做到风生水起。”
“这一段的成功,明显是天时、地利、人和全占。想不成功都难。”
“待到几百家塑胶厂兴起,他及时把厂子卖掉,卖厂得到的钱,他再做十年塑胶花,也不知道能不能挣到。
简直是高价离场的经典操作。”
“接着转做房地产,也是看到当时人口涌入。大家算算账,70年代人口300万,现在500万……,你说,他能不挣钱吗。”
屋里几人,从没听过这个角度的解析,在恍然的同时,更忍不住想知道,接下来的变化。
袁洋治这会的神色,再不似刚才般的应付,眼见变得真挚了许多。
见他将话停了下来,以为他不愿再说,忙开口请求:“白生,再说说、说说接下来会有什么变化……。”
摆摆手,白满川笑着说:“稍待,我去拿瓶水。”
袁洋治愕然、急忙拉着他说:“你坐、你坐,这些小事哪里需要你劳动,疏忽了,是我疏忽了。”说着向自己的儿子瞪去。
袁水德也是眉眼通透之人,虽有些小叛逆,并不是不明是非之人,这时候已经起身向外走去,少时,带着几瓶可乐回来了。
白满川看着瓶子上的包装,忍不住有些想笑。
80年开始的两可乐大战,一举干掉了三、四、五、六名的汽水企业。
眼前虽然是两种牌子都有,可下意识的品牌选择,已经被深深的植入消费者心中。
他也没有什么偏好,随意拿起一瓶就喝了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