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他陆南亭有没有痴人说梦,但眼前的事已经不可逆了。
随着他唱完最后一个字符,金色光幕也随之一暗,周围九位离人,包括祭坛之上的陆南亭身躯都微微有些摇晃,甚至形神之间都有些憔悴了不少。
看光幕有些暗淡,白师兄当即瞅准时机卯足了劲挥出一拳,一颗比之前小道士萑安的掌心雷不知道大了多少倍的闪电球眨眼就已逼近了光幕。
原本最应该出现的穿透炸裂现象却并没有出现,而是随着加大号的掌心雷接近光幕之时,只一瞬就被撕了个粉碎。
即使以白师兄的眼力,也仅仅只是来得及看到几缕残存的电光。
雷法是无往不利,但也得有得有个相对应的参照,殊不知金色光幕已经是世间至阳至刚的存在,就是法之极致九霄天雷也不见得能撼动其分毫,如果真要与之抗衡,恐怕也只有传说中的须弥,可能才做得到。
魅妖的眼神像是看傻子一样瞄了他一眼。
那意思分明就是:“看把你给聪明的,要是有机会,魍魉不会出手?”
白师兄目不斜视、凛然站立,只要自己不觉得尴尬,尴尬也就不复存在。
也就是白师兄发出掌心雷之时,祭坛之上汇聚了七师弟、众多妖族精血,以及九位离人,包括陆南亭他自己的精、气、神,及神识法力。
不用计算也能想象得到那是一股多么强大的一股力量,然而这团庞然巨物被一齐倾注在那如同门户的石柱之间。
刚一接触,巨大的能量仿佛遇到了无形屏障,凭空激起一阵涟漪,而迸发的威势却并没有四处溅开,反而转瞬就像泥牛入海一般完全被吸纳了进去。
随之天地都为之一阵晃动,周围的阵枢巨石第一次也跟着有了咔咔之声。
然而,静待了几息过后却没有任何动静。
陆南亭终于有些焦急,也顾不得再有隐瞒,顷刻间就再一次催动精血,向门户之内毫不吝啬的继续倾注法力。
“嗯?”
白师兄这才发现,这位曾经自己以为还算了解的四师弟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如此雄厚的修为实力,甚至怀疑即便是如今的师父恐怕都只有些难分伯仲。
眼神之中震惊之余又不由得多了一丝黯淡,也不知道他是怀疑了信任,还是质疑起了坦诚。
也许没有人注意到,远处的谷口之外,阴阳交替、风云变幻,仿佛过眼云烟,时间已然飞速流逝,却丝毫没有影响到这谷中的事态变幻。
随着陆南亭的继续法力注入,无尽深邃的涌洞终于有了变化。
“嗷……”又是一声似龙的嘶吼之声,只是这一次不同的是,随之而来还携带着一股扑鼻的腥臭。
这恶臭不止刺鼻难闻,竟还带有侵染神魂之毒,只沾染了稍许一点,本不算太近的白师兄都已经坚持不住,有些摇摇欲坠。
好在魅妖又一次护住了他。
谁说魅妖全然只会蛊惑之术?这挥手即有清明之功的手段,就是比起自己师父来也不遑多让。
如果仅有如此禁制,恐怕也不足以关得住这些老魔千年之久,那名为相繇的魔物一直嘶吼连连,从一开始的震慑,到后来听起来几乎都是痛苦的挣扎。
再向门户之内看去,涟漪虚空的深邃之中,仿佛就连光都能被吸了进去。
此时却见那旋涡里面却从四面八方激引而出密密麻麻的旱雷霹雳一齐劈向了某处地方,与掌心旱雷不同的是,这每一道霹雳都像是自动锁定了某个目标似的,折转直袭于一处,也就因为背负着这万千道雷法,以至于都有些看不清楚那挣扎出来的怪物其本来面目。
说时迟那时快,刚刚还有些遥不可及的怪物,此时近在咫尺。陆南亭心中一定,庆幸这一切总算没有白费。
拿起那柄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长剑,看似简单直接的朝着门户方向一划,也就有了那一指宽的些许缝隙,而相繇终于瞅准机会彻底脱困而出。
一抹暗影以极快的速度从门缝之中射了出来,兴许是此番突破封印也已经耗费了它很大的气力,也因为门户之中的霹雳禁制早已经把它轰杀的有些血肉模糊,所以这怪物现在的模样就跟一团腐烂的坏肉没什么两样,一动不动。
因为金幕还在,所以白师兄他们也只能是这样眼睁睁的看着。
费了这么大的劲,结果就弄出来这么个东西,陆南亭当然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就想着近身前去查看状况。
其实有件事他可能忽略了,九名离人其中有八神识法力也已经几乎耗尽,而他刻意留下的那一人之所以保存实力,也仅仅是是为了维持法阵结界光幕而已,也是为了有时间制服、收拢这只凶猛异兽。
“相繇……”
只是不等他一句话说完,肉球就有了变化。
缓缓伸展开的身躯,有些流光溢彩,短短时间就显现出了一道巨大的身影,俨然就跟传说中的一样,是九头一尾的巨蟒之身,其九头之头顶甚至还各有两支指许长短的兽角。与此同时,相繇周身所受的伤,也随着身躯的快速增长慢慢又变的光洁如新。
这是作为它上等魔物的尊严,即使神魂已然受伤颇重,也要维护无所谓的威严,更何况还是在他曾经视为蝼蚁的人族面前。
九头齐聚,有些张扬的吐着信子,灯笼般的九对猩红眼珠各自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不知道里面的人会是什么感觉,反正白师兄只看了一眼就不自觉的心有余悸、战战兢兢,一动不动,仿佛只要不小心引起了它的注意,下一秒就会被这九头怪物撕咬粉碎。
陆南亭鬓角处已经流下了汗水,远古魔物的神识震慑竟然恐怖如斯。
明明知道它被封魔法阵禁锢在内会实力大减,又因强行冲破结界而身受重伤,但就是这仅仅一个眼神就相当于把自己摆在砧板之上。
相繇不会人语,但在场的每个人脑海之中都清楚的知道它说了什么。
“尔等助我脱困有功,吾饶你们不死。”
仅一句话之后,众人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那条巨尾就转而突然袭向那唯一还保存有实力的离人身前。
纵然这位离人也是娇娇之辈,也兴许是因为他正全力注意集中催动法阵,尽管他已经及时开启了护身功法,但也仅仅迟疑了不到半秒,整个身子就被巨尾直接碾碎。
混合着精气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便被九只头颅给吃得个干干净净。
这猝不及防的行为,陆南亭根本还来不及阻止,等他反应过来时这一切都已成定局,剩下的就是连惋惜都有些遥不可及。
没有了那离人法力维持,金色光幕也一并跟着消失了。也不清楚相繇真的是为了补充自己法力消耗,还是知道这金色禁制的厉害而故意吞噬主持之人。
而变故远远不止于此,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魍魉又一次鬼魅似的出现在了陆南亭的身后。
一柄冒着绿光的匕首随手而出、快如妖孽,神色都还来不及变幻的陆南亭本就不善战技,又怎么能躲过刺客魍魉的蓄势一击?
只怕你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这么突然就会丢了性命。
虽然身旁其他离人没有了法力,但身手依旧保持着敏捷。这边魍魉刚一得手,所处最近的两人就左右夹击出手。
也许是来不及割开陆南亭的喉咙,绿色的匕首只是轻轻的擦破了他脖子上的一层皮肤,就又快速的随着它的主人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魍魉百影一出,就是鬼王也察觉不到他的踪迹,这两名离人当然扑了个空,只能接着警惕了起来。
相繇只是淡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它刚刚脱困而出,就算已经是魔灵之体的它也差点虚耗至死,实力更是大不如前。
它急需五行灵韵来补充自己,但周围的空间之中又太过稀薄。
唯一还能看得上的也就是还留有神识法力的最后那一名离人,恰好他方才并没有直接出手助阵自己,所以自己也并不算违背了誓言。
也不是它没有发现魍魉和魅妖,而还是有些忌惮那柄毒牙的主人而已。
离人身死,金幕消失,更没有半分顾及到受创的陆南亭,相繇就已经腾空而起,周身环绕青氲雨雾,几个闪现就迅速消失于谷口之处。
而有能力的魍魉并没有拦着它,即使他知道本来也就拦不住。就好像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一般,又悄然出现在白师兄一侧。
白师兄这才反应过来光幕消失了,就想着冲上去拿下陆南亭,再兴师问罪。只是刚一动身,就被魅妖给拉了回来。
“不着急,他活不了了。
陆南亭虽然现在还没死,但他也明白自己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眼神也终于淡然了不少,有些凄凉的看着远去的相繇,他发现自己做了这么多,却好像已经来不及看到自己所期待的世界了。
叹了一口气才扭头回来看着站在白师兄身旁的布衣男人。
“原来你的目标一开始就是我。”
只是这一句话,陆南亭脸上就是青光一闪,身子也是一个没站稳,跌坐在祭坛之上,眼睛却继续盯着魍魉。
“只是我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联合在一起?”
背手而立的魍魉就好像压根没听到他说的话,直接置之不理。
陆南亭潸然一笑,又自顾说道。
“白师兄,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疑问……”
“我利用七师弟,想挑起黎山妖族与人族的战乱,谁知道被那小狐狸意外撞破,我只能把她先给杀了……”
白师兄眉头一蹙,暗道有些不妙。
果然,陆南亭又继续说道:“又不巧被七师弟赶到了。七师弟注定要替你去死的,所以我也就不在乎早一刻还是晚一刻了。”
“只是包括黎山那些妖物竟然放着自己的祖母不救,还要阻止我的计划……所以,只能是耽搁了一些时间,把他们全杀了吧。”
又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陆南亭径直逼着魍魉问道:“如果说这一次放出来的不止相繇,还有那黎山老狐狸,你还能杀得了我吗?”
相比于相繇的冷漠食言,坊间一直有传言,助黎山老母脱困者,可享黎山九节,也就是说能替他完成九个愿望。
“黎山老母已经死了!”
还不等陆南亭等到魍魉的回复,谷口处就远远传来了一阵幽怨愤恨的声音。
白师兄心神恍惚,都没有察觉到谷外还有人来,等回头一看来人是谁,又觉得坦然了不少,就是自己神魂安定,恐怕也不会轻易发现他的行踪。
因为谷口答话的人是黎山小叔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