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方休的话,韩大相公绝望的闭上了眼,他就不该对这个战斗疯子有丝毫的奢望,那一次的战斗方休落下了,就算当初南下剿贼他没去成,他手底下的兵也几乎全去了。
将是什么样的,从他手底下的兵就可以看出来,方休的路是走不通了。韩大相公重新抬起头来目光望向了龙椅之后,帷帐之内的太后,眼下只能靠太后来遏制住这个好战之风了。
“官家,此战臣有四请。
一,昔日西夏初期,大宋视其为芥藓之疾,无关痛痒,终使其有元昊之祸,为我大宋心腹之疾,如今西夏内乱我朝若不予以痛击,待到西夏事了,又将成我大宋百年之祸。
常言道只有千日为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唯有此刻将西夏覆灭,方可解我大宋百年之害。
二,我大宋近两年出兵不断,虽然彻查铲除了内患,但是国库物资已有缺乏之象,但人口兵卒并无衰减,若让其自然恢复,此消彼长之下,仍需长年累月才可解其困。
然则,西夏近两年四处通商,与大宋,大辽皆有往来,国库充盈,但各军司拥兵自重,难以调配,虽有黄金百万,却也只能府库积灰。
若我大宋取之,不仅可解我大宋之急,也可使这些金银重现天日,使我朝乃至邻国交易往来,缓黎民百姓银钱之急。
三,西夏之地,自古以来便是我中原之地,当初不过是先唐无能使这等瑰宝落于外人之手,我大宋取回来亦是名正言顺。
四,初唐盛世,西夏乃是通商之地,无数的西域奇物沿西夏玉门关直通长安,西域诸国皆知大唐威名,今我大宋物过大唐,食过大唐,黎民百姓身后之态亦是胜过大唐,既然大唐能做的,我大宋为何做不了。
我大宋不仅要做,还要做的比大唐更好,繁荣,让西域外国皆知,中原大地不仅有先秦,大唐,还有我富硕无垠的大宋,让我大宋交子流通于世界各国。”
画饼谁不会,方休可是从后世那个信息爆炸的世界穿越过来的,网上什么都教,成功学更是一大把,现在的方休就差来一句听懂掌声了。
方休的这一顿突突突的话,算是彻底将赵宗全那个心给躁动了起来,身为赵家人,他自然知道赵家的位置是怎么来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将自己和先唐帝王做比较。
大家都是皇帝,凭什么你能做到的事情我做不到。
方休的四请就连一些文官清流也被蛊惑住了,他们可以不在乎能拿到多少钱,也可以不在乎在这场战下能得多少功勋,可若是方休说的能干成为真的,那他们就是流芳百世的人了。
韩大相公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的被方休蛊惑,顿时也是急了。好家伙明明是让你们来阻止官家出征的,结果你们现在比武将还想要出兵。
无奈之下,韩大相公只好求助于帷幕之后的太后了。
“大娘娘以为如何?兵战之事并非靠言语定胜负的,其牵连甚广,还请太后,官家三思啊。”
帷幕之后的太后听到了韩大相公的话也回过了神来,就连她也差一点被方休给蛊惑住了,不过她只是一介妇人,没有方休口中的那些志愿,所以很快就醒悟了过来。
太后如今这把年纪了还不愿意退居幕后,而是垂帘听政,并不是她想要做大宋的武后,她只是不希望先帝的政策被改变,这是先帝唯一还遗留在这个世间的东西了。
尽管赵宗全和赵祯一样是个犹豫的性子,但是赵宗全比赵祯年轻,也比赵祯更有野心,若他真的与外表上那样想要固守一方就不会接下先帝的遗诏,更不会在称帝后就开始笼络人心了。
“镇远侯,你可知如今西夏虽然内乱,党派林立的,但是他们的军队依旧很强,你怎么能确定你能打得过他们。”
“启禀娘娘,臣愿立下军令状,官家若许我挂帅,臣可保证三年内必定拿下西夏,如若不然,臣愿上交帅印,从此做一户闲散侯爵。”
方休也知道和一个年迈无子的寡妇说什么理想,说什么抱负都是虚的,所以直接丢下一个承诺,眼下我已经将我的态度挑明了,接下来就是你们为了拉拢我要做到努力了。
三年,不是方休的期限,而是给大宋官僚的一个底线罢了,为了今天,方休不知道谋划了多久,付出了多少的努力,若是这样再加上热武器还需要三年才能收复西夏的话,那他就不配当这个穿越者了。
没错,不管是回鹘两部的臣服也好,还是西夏境内各部宣称的神使也罢,统统都是方休当初的手笔,在热武器面前一个静塞军司不过是小问题,等到静塞军司被拿下,相信宥州军所在的嘉宁军司也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这样一来大宋边境的西夏部队都将成为他的囊中之物,远方的玉门关也会借由回鹘的手送到他的面前。
方休的话,让赵宗全眼前一亮,他已经被方休说动了,不出意外的话他已经和方休站在一条线上,如今再被太后这么一激,若是太后还要选择劝阻方休,那就是将方休推向他这边。
赵宗全心中的喜意还未维持多久,就被太后接下来的举动给打散了。
见眼前的时机不对,太后索性选择了离开。
“哀家有些乏了,接下来就辛苦皇帝了,玉玺我先带走了,有什么事我再命人将玉玺拿来。”
说罢,太后便从帷幕之后离开了。一同离开的还有玉玺,没了玉玺的印戳,赵宗全他们说的再多,计划再好,赞同的人再广,都无法执行下去。
等到太后离去,赵宗全也是压着心底的怒火应付了几件朝政后便宣布了退朝,从他离开时用力踩着的步伐便可以知道赵宗全现在有多愤怒了。
他堂堂的一国之君,结果什么大的政策都执行不了,所有的调令都被太后把持着,他这个皇帝简直和一个傀儡无异。
看着纷乱的朝堂,方休也是在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但凡赵宗全在强硬一点,如今也不会将这件事情弄得如此麻烦,方休都已经替他将朝堂上的百官都摆平的差不多了,结果在他这里掉了链子。
这一次是迷惑住了这些人,可等下一次他们醒悟了过来,这一套就没有多大的用处了啊,毕竟史书很大能够容纳古今历史,但史书也很小,能够留其名者少之又少。
“镇边侯,大娘娘有请。”
殿外,太后身边的朱太监早早的便等候在此了,只为等方休下朝后立马将他带去太后面前。
看着眼前的朱太监,方休早有预料。
“劳烦朱公公了。”
太后的屋内甚是清静,空气中还泛着悠悠的祭祀烧香,想来平日也是没少祭奠先帝。
不过说来也是,太后如今的处境也有些尴尬,就像丈夫领养了一个不熟的侄子,结果丈夫没两天就走了,全部的家业统统属于侄子的了,而她便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外人,却又不得不待在这个家中。
“镇边侯来了,先帝在时也曾常常念叨过你,若是当初的太子没有夭折,恐怕也是你这般年纪了,也不至于空留我一人在这偌大的宫殿内。”
一见面,太后便先打起了感情牌。见状方休也不急着和太后拼刺刀,毕竟这件事谁先说,谁就低了一头。
“先帝厚爱,臣从未忘却,斯人已逝,还请大娘娘节哀,就当是替先帝好好看着这个天下。”
“嗯,你说的对。”
太后将目光移到了方休身上,只见他此刻正襟危坐,丝毫没有什么想要和她说的。方休不急,太后可就急了,她叫方休过来可不是为了缅怀先帝的,而是想要方休打消带兵出征的念头。
先帝在世时,颁布的政令便是修生养息,减少战争,太后自然不愿意看到有人违背先帝的遗愿。
“先帝在世时曾说过,国家连年征战,那是衰败之象。如今皇帝一登基就派遣将士南下打仗,这刚打完没多久又急着去打西夏,这和先帝当初的政策完全相悖,镇边侯难道也要做那趋炎附势之辈,听从皇帝随意调遣嘛。”
“大娘娘,先帝之恩臣铭记在心,但当今官家自登基以来所做之事皆是为了天下百姓,既然是为了天下百姓,为了这大宋的江山,我又为何不听从呢,想必就算先帝在世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吧。
连年征战是损耗了国力,但相应的却让天下百姓得到了保障,让他们不再担忧路上的草寇水匪。说句大不敬的话,哪怕是先帝在时,这天下的山野间也没有这般干净吧。”
面对太后的质问,方休依旧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方休的这个样子让太后看的也是心有怨气。
“你,好,你是武将出身,哀家不和你说这些,哀家就问问你,若是打起来了,这天下又会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又会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
你若翻开那计策的账本一看,你也应该明白,你们前线打仗浴血奋杀,可身处后方的也不见得安宁啊。一打仗消耗的粮草哪里来,消耗的人口哪里来。
朝廷的国库内能用的东西也就这么多,一亩稻田你们消耗的是快了,可种出来没个一年半载的根本不能吃。
你们在前线可以立功,封赏高官厚禄的,可这些身处后方的百姓呢,他们的粮食因为朝廷的需要上交的一年比一年多,甚至有时候还要将自家的劳力送上战场,你可想过他们这些人。”
赵祯是仁君,陪伴了赵祯多年的太后耳濡目染的也就清楚了百姓们在战争中会牺牲多少。
听到太后言语中的字字泣血,方休站起了身目光直视着太后认真的说道:
“大娘娘,账!不是这么算的!
只要是打仗,那就有牺牲,这是无法避免的,我们不能因担心这些牺牲而畏惧战争,我们的战争不是为了个人的利益,而是让天下的百姓今后不再遭受战争的迫害。
只有我们这一辈将该打的战斗打完了,我们的下一辈才不用再经受战争的残酷。
眼下大宋比邻的诸国皆对大宋有企图之心,若我们不表现的强势一些,那终将沦为他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大宋犹如在愈合的伤口处出现了腐肉,若不将腐肉铲除,那么伤口便会反反复复,难以痊愈。
魏晋南北朝时期,外族视我中原百姓如同牲畜口粮之物,大娘娘,难道非要在让天下百姓体验一把沦为他人烹鼎之物,才可醒悟嘛。”
太后的话语字字泣血,可方休的话又何尝不是悲痛之言,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后世的历史,方休还不清楚嘛,南下擒龙,北宋百姓颠沛流离纷纷南渡,又有多少人死在了南移的路上,又有多少家庭因此破碎。
不是所有的皇后都能够像唐太宗身边的长孙皇后,明太祖身边的马皇后一样,了解天下的百姓之苦,懂得战争带来的不仅有苦难还有能够保护自己的威严。
如今的太后不过也是和平时期从清流之间选取的女子,这样的人根本不清楚战争的意义,更别提她当初嫁的人是仁宗了个老好人了,在他们夫妻眼中战争是最不可取的东西。
“这一战,非打不可嘛。”
“非打不可!”
两种理念的碰撞,让太后明白她是说服不了方休的,可她也不愿意就这样将方休推到赵宗全那边去,因为在赵祯离世前曾对她说过。
若是赵宗全不孝,那么方休便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那好,你去通知皇帝吧,让他把诏书写好送过来,我会盖章的。”
“多谢大娘娘理解,臣告退。”
太后没有回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方休可以离开了,太后身旁的朱公公亲自送方休出门,等他回来时屋内已经不见了太后的身影。
朱公公也没有慌张,而是十分熟练的来到了一旁的侧房内。
此时的太后双手合十,闭眼祷告着,身前是赵祯的牌位。赵祯的灵牌自然是不可能私自放在外面的,太后身前的这个牌位只不过是她为了睹物思人,专门弄的。
毕竟皇室宗祠路途遥远,一来一去的消耗的精力可不小。
“先帝啊,你说我唯一可以倚靠的就是他了,可是我感觉他似乎并没有你说的那般真切啊,他到底是为了赵家还是为了百姓呢。
到底是我想多了,还是你老眼昏花看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