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独家采访
秦心是被窗棂间漏进的晨光唤醒的。
秀气的睫毛微微颤动，她恍惚看见战机仪表盘在眼前闪烁，布鲁顿庞大的身躯正透过驾驶舱玻璃凝视着自己……
“不……不……不！！”
葱白的手指猛地攥紧被单，后背渗出冷汗的瞬间，窗外投在天花板上的碎影终于将她的意识拽回现实——
她睁开眼睛，将这间她从小长大的小房间看得真切，绣着玉兰花的薄被还带着一丝樟木箱特有的气息。
“心心？”
母亲在房间外轻声叩门，声音惊散了秦心脑海中最后一丝残梦。
木门被慢慢推开，温柔而熟悉的身影从门后走进了她的视线里，也带进了一丝母亲喜欢的檀香。
“妈~”
秦心撑起身子应道，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未散的惊悸。
“做噩梦了？”
母亲伸手温柔地摸了摸秦心的脑袋，指尖的温度让秦心感到一丝安定。
接着她越过床沿将窗推开，涌入了一股独属于上京早晨的新鲜空气，四合院墙外的声浪也在顷刻间漫了进来。
秦心听到西边张奶奶养的画眉在廊檐下啼啭，前院传来退休老兵晨练时军靴踏地的闷响，还有胡同口永远准点经过的豆浆车铜铃打着不变的叮当。
这些声音织成细密的网，将秦心裹进某种不真实的安宁里。
“心心，起来吃早餐了！”
母亲见她愣着，小声在她耳边提醒了一句。
“哦哦～”
秦心有些慌张地回应着母亲的话，眼角的视线注意到母亲鬓角新添的白发，在朝阳下像落下的细雪。
当她洗漱完毕，在餐桌旁坐下时，八仙桌上的那台老式电视机正在播报着早间新闻。
屏幕里，女主播用平静的声音叙述着沪市重建的进度，背景里残破的玻璃幕墙像怪兽的鳞片般反射着冷冷的光。
她盯着新闻画面里玻璃幕墙间一闪而过的白光，战机失控时的失重感再度涌上心头。
“你爸天没亮就回总部开会了。”母亲将糖油饼往秦心面前推近了些，“他特意嘱咐我买了活鱼，中午给你炖汤补补……”
秦心手中的汤匙撞在碗沿发出脆响，低声唤了一句：“妈……”
母亲像是没听到她说话般，自言自语地继续说着，忙活的身影挡住了电视机一大半的画面。
“你张叔昨儿还说，总参新设的怪兽舆情分析处正缺有实战经验的人。”
母亲继续说着，秦心看到她不经意间擦拭了一下有些发红的眼眶，心里一阵酸涩。
“这岗位挺好的，不用到前线打打杀杀，我也能隔些天给你捎些吃的。”
母亲的语气里满是关切，但秦心却听出了隐藏的哽咽——
“你平平安安的我就知足了。”
她望着屋外葡萄藤在砖地上摇曳的碎影，想起病房里父亲摔在床头的那份调令，呼吸忽然变得有些滞重。
“妈，我的康复报告昨天晚上批下来了……”
秦心顿了顿，“想回到沪市”的心声被她吃力地咽回了肚子里，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母亲在餐桌旁坐下，电视机里的画面切换到了上京广场。
上京广场遭遇恐怖袭击事件的前天，刚好是秦心出院的日子，只是回家的路线并不经过上京广场，当她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已经是当天的傍晚时分了。
“9月20日7时许，上京广场发生严重暴力恐怖袭击事件。暴徒伪装为平民，使用枪支弹药袭击观看升旗的群众，造成11人不幸遇难、48人受伤……”
秦心皱着眉望向餐桌对面的电视机，手中的汤匙停在了嘴边。
“经查，此案系境外恐怖势力对我国拒绝向美利国及特灾会屈从的报复行径……我们强烈谴责这种反人类暴行，对遇害同胞表示深切哀悼……”
“国家安全重于泰山，任何威胁都动摇不了我们扞卫主权的钢铁意志，让我们紧密团结起来……”
“哎……”
母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现在这个世界真是愈发让人看不明白了……”
“妈，”秦心岔开了话题，“您还记得蒋倩吗？她现在是上京卫视的大记者呢！她约了我今天做个采访，中午可能不回来了。”
“哦～是老蒋家的女儿啊！”母亲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前不久在街上碰见她了，走起路来风风火火的，还是以前的那个假小子模样。”
秦心看着母亲笑了笑，低头拨弄着碗里的糖油饼。
这时，画面里播放起下一则新闻。
只见一名男记者正站在某处荒废地铁口，警戒线后隐约可见粘液状残留物。
“......今日在某废弃地铁站口再次发现不明粘液痕迹。据警方通报，此处为上京市本月第七起集体失踪案关联现场。”
“目前专案组已封锁区域展开调查，初步怀疑失踪事件与近期活跃的恐怖组织存在关联......”
秦心再次皱了皱眉头，用力咽下最后一口糖油饼，油腻的香气令她突然有些不适。
“警方提醒广大市民切勿轻信陌生来电，夜间避免接近偏僻区域，遇可疑情况立即报警……”
她起身拿起采访资料和手提包：“妈～我出门了～”
当她快要走出大院院门时，母亲在身后赶了上来。
“心心，带上这个，保平安的。”
随后母亲不由分说地在她的上衣口袋里塞了一个粉色的东西，叮嘱道：“路上小心，早点回来啊！”
秦心点了点头，推开门，迎着晨光走了出去。
隔壁刘大爷手中的收音机正在播放新编的评书，说书人用惊堂木敲出金戈铁马之声，居然是与奥特曼有关的内容。
"；……且说那日东海市危在旦夕，银色巨人双臂十字交错，圣光如银河般倒泻……"；
秦心驻足聆听了一会，有些哭笑不得地迈步走开了。
还没走到巷口，她听到了巷子里卖气球的摊主朝她吆喝道：“小姐姐要买奥特护身符吗？”
秦心看到氢气球上印刷的q版银色巨人，撇了撇嘴就想绕道走开。
不曾想摊主追了上来，举起串着铃铛的气球：“今早刚在雍和宫开过光，能防怪兽次声波呢！”
秦心没听他胡扯，快步走出巷口，却又看见一个河南口音的老汉支起了打着“奥特炸麻团”招牌的小摊。
小摊生意很是火爆，几个穿着印有q版奥特曼外套的年轻女孩在小摊前有秩序地排队等候着。
几百米外，高耸出四合院墙的商厦外墙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标价元一串的奥特曼开光吊坠，巨大的广告词映入秦心眼帘：“永恒守护，召唤光明”。
而在大屏幕的旁边，是一幅高近十米的、印有奥特曼对决怪兽图案的可乐广告。
她突然想起出门前母亲塞进自己口袋的某个东西——
那是一个十分精致的粉色平安袋，上面绣着端正的“平安”字样，但当她将平安袋打开，里面的平安符却是画着“奥特曼”的模样。
秦心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
说实话，作为一名亲身经历过怪兽袭击、并在战斗中被奥特曼救下的人，她对奥特曼的感激或许比其他人更多更深，也完全能够理解民众们将生存的希望寄托在奥特曼这样一个神秘的存在身上。
但当她看到街头巷尾的民众将奥特曼奉若神明，甚至将其与传统的佛道教信仰相提并论时，她心里竟有些不安——
这种对奥特曼的盲目信仰会不会让人们失去对抗怪兽的勇气和决心？
作为一名军人，她坚信着只有依靠自己的努力，才能真正找到战胜怪兽的方法。
奥特曼或许可以暂时击退怪兽，但它无法解决人类面临的根本问题。
盲目地将希望寄托在一个未知的存在身上，或许只会让人类变得更加软弱和无助。
手机屏幕骤然亮起，打断了秦心的思绪，是蒋倩发来的消息。
“最近失踪案出现很频繁，需要我过去接你吗？”
秦心唇角微扬，指尖轻触屏幕：“不用了，我已经叫了车。”
晨光熹微，这座巨大的城市已经在朝阳中苏醒，一路上并没有任何意外。
还不到八点半，她就抵达了蒋倩所在的上京电视大楼，比约定时间早了近半个小时。
秦心仰头望着玻璃幕墙上扭曲的蓝天，二十三层高的建筑像柄直插云霄的银色利刃，直指苍穹。
这让她再次想起了自己的战机被怪兽布鲁顿控制的那几秒，迎面撞向的似乎也是这样一幢高耸的大厦。
旋转门周而复始，吞吐着形形色色忙碌着的职场人。
秦心站在人流中，略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并未引起过多关注。
她敏锐的目光扫过四周，军人出色的观察力让她敏锐地捕捉到一些信息——
确实如蒋倩所说，许多女孩的挎包装饰上都系着一个奥特曼形象的挂件。
而男生则更张扬一些，他们除了戴上了奥特曼造型的项链，还喜欢把印有奥特曼形象的t恤穿在身上。
"；秦小姐！"；
保安小跑着过来朝她打着招呼，胸牌在阳光下晃得刺眼。
“请问是秦心秦小姐吗？”
“是我。”
“主管交待过，蒋记者在十七楼演播厅等您，请随我来。”
穿过安检门时，她敏感地听见两个很年轻的实习记者在不远处窃语：“这就是在沪市迎战次元怪兽布鲁顿的那个女飞行员？看着还没我姐大……”
另一个声音压低：“嘘～听说她爸可是总参的高层！”
“还是个大美女啊！化了妆说不定比台里的主持人还漂亮，在科特队里太可惜了。”
“谁说不是呢～”
走廊的壁灯并未点亮，但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洒落，将人影拉长又揉碎。
明亮的日光下，保洁阿姨正仔细擦拭着印有“怪兽应急包”字样的黄色储物柜。
秦心凑近细看，柜门上标注着应急部门指定的求生用品，药品、防毒面具、绳索等一应俱全。
搭乘电梯来到十七楼，蒋倩从位于通道尽头的化妆间探出头，亲昵地喊了一声。
“心心！这边！”
秦心走近一看，她今天穿着一身淡蓝色的女式混纺西装，耳垂下是一对闪亮的珍珠耳环，但她一眼就注意到了蒋倩干练的马尾辫上别着一枚不算起眼的奥特曼发卡。
“台本看了吗？”蒋倩问道。
“看了。”
“那就好，不用紧张，等会儿我会给你提示的。”
蒋倩调皮地朝她眨了眨眼，推开化妆间的磨砂玻璃门，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那个……我记得这次采访是要求穿科特队制服的吧？”
秦心微微一笑，扬了扬手中的手提包。
蒋倩哈哈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就知道你一定靠谱。”
化妆镜前的环形灯将两人笼在暖白的光晕里，秦心安静地坐着，任由化妆师的粉刷轻轻扫过她的脸。
蒋倩坐在她身后，透过镜子打量着这位发小，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你比我们一起读书的时候还瘦了许多。”
秦心轻笑一声，调侃道：“羡慕吗？”
“羡慕？”蒋倩摇摇头，“你们科特队的工作强度，怕是比我们记者还高。难怪叔叔阿姨总想让你调回上京。”
她的语气突然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说起来～心心，你有男朋友了没？”
“没有。”秦心几乎是脱口而出。
看到蒋倩捂嘴偷笑，她有些不忿地反问：“怎么，你有男朋友了？要给我介绍一个吗？”
但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她就有些后悔了。
不知怎的，她的脑海中竟浮现出那个名叫琛辰的队员的身影。
说实话，作为从小在上京长大的军二代，她见过不少相貌出众的同龄人，也曾在荧幕上见过无数光彩夺目的明星。
但琛辰却有些不同——他的帅气并非仅仅体现在外表，而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坚毅与无畏。
她记得那天，他和关副队长站在一起，目光坚定地说出“一定要到前线去”时的神情。
那一刻，他整个人仿佛在发光，那种光芒深深印在了她的心里。
这是自己的错觉吗？
秦心有些恍惚。
“哟嚯？”蒋倩笑眯眯地看着镜子里陷入沉思的秦心，“你这小妮子不会是思春了吧？”
“……”秦心回过神来，气得翻了个白眼，“你才思春呢！”
两人打闹间，化妆师完成了最后的修饰。
秦心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科特队制服的领口，镜中的她已恢复了往日英姿飒爽的模样。
直播倒计时提示音在众人的耳边响起，秦心跟着场记板的咔嗒声走进环形演播厅，十二台摄像机如同黑洞洞的炮口，齐刷刷地对准了她。
她在人造雪松盆栽旁的沙发上坐下，蒋倩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微微点头，随后示意导播开始。
在简单的寒暄和自我介绍后，蒋倩直入主题。
“秦心同志，能和我们说说，你所驾驶的战机遭到怪兽布鲁顿控制的那一刻，你是怎么应对的吗？”
秦心的眼神微微一黯，随即聚焦在第三排红色的指示灯上——那是导演提示特写镜头的信号。
“当时高度表显示两千米，布鲁顿的次元力场让整架战机完全失控。”她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沉重的回忆，“我感觉自己被死死地绑在驾驶座上，战机不受控制地旋转着，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扯。”
观众席传来一阵压抑的抽气声。
“我记得，失控的战机掠过了沪市高速狭长的道路，飞过了黄浦江激荡的江水，下一秒就要撞上沪银大厦……”
秦心停顿了两秒，似乎在整理情绪。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色的光芒接住了我。”
导播迅速切入事先准备的cG画面——奥特曼掌心的流光撕裂云层，将下坠的战机轻轻托住，画面震撼而温暖。
蒋倩适时递上一杯温热的麦冬茶："；听说您苏醒后第一反应是继续战斗？"；
“是的。”秦心轻轻转动着手中的陶瓷杯，目光坚毅，“不只是我们科特队员，所有军人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就像东海舰队用自己为市民争取疏散时间，就像……”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了，脑海中浮现出科特队内部影像中关于四支混合舰队在海面上燃烧的残影，那些画面让她一时难以继续。
导播室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蒋倩用钢笔尾端轻敲桌沿，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提醒秦心调整状态。
秦心挺直脊背，军装肩线绷出凛冽的折角。
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坚定而有力：“请大家相信，我们一定可以保护好我们的人民，以前可以，现在可以，将来也一定可以！”
她顿了顿，目光如炬：“就像我们科特队的入队誓词：以身为盾，以身化箭；冲锋在前，护国周全！”
演播厅内，掌声如潮水般涌起，久久不息。
“最后一个问题。”蒋倩翻开提示卡，手微微有些发抖，“听说您在这次行动中受了伤，接下来会不会有其他的工作安排？”
空调的冷风掠过秦心微颤的睫毛，仿佛那日掠过沪市上空的失控战机。
她仿佛在炫目的追光灯中看见了父亲阴沉的脸，但她的神情依旧坚定。
秦心站起身，朝镜头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铿锵有力：“我会申请重返沪市前线，在那里，还有许多需要我的人！”
她的声音在演播厅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掌声再次响起，如雷鸣般震撼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