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冰冷的尸体躺在棺材里,黑色的衣服似乎还透着血迹,霍老太太站在黑棺旁边,低头看着他,眼里闪过了一丝泪光,挺直的脊背一下子弯了,她伸出苍老的手摸向孩子的脸,似乎被他的体温灼伤了,手一缩。
霍秀秀红着眼眶,伸手挽住老太太的手臂“奶奶……”
霍仙姑闭上眼,拂去眼角的泪,再次睁眼,又变回了那个威严的家主,看着少年修长的手指,她开口“霍无恙三天后,下葬。”
说完这句话,她就背过身,摆了摆手,霍家大门缓缓关上,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霍奶奶,我要尸检。”
霍道夫神情冰冷,目不斜视朝着中央的黑棺走去。
腓腓一愣,他立即挡在黑棺面前“敢动他,我弄死你。”
“你又是谁?”霍道夫皱眉,表情不耐“你要是真为他好,就让我进行尸检,我弟弟……不能死的不清不楚。”
少年冷笑一声“为他好?人没了,你们做这些有用吗,做给谁看,他出生就是一颗棋子,被抛弃,被放弃,活着的时候没见得你们怎么关心他,死了……倒过来假惺惺的,打着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辱没他吗?”
“尸捡,呵……到底是你想满足私欲还是真的为他好啊?”
这句话犀利到极点,一时间气氛压抑。
“好了!”霍老太太转身,眼里满是怒火和说不清道明的悲伤“霍家的地盘还容不得一个外人来指点,霍道夫。”
“在。”
“你且看看吧。”
“在这?”
“对,就在这。”霍老太太面色疲倦“看完之后就封棺,你们也别在这杵着了,都走吧。”
“奶奶!”霍秀秀红着眼睛看向老太太,不理解她这么做的用意,在大庭广众下对弟弟尸检?是不是有点太不尊重逝去的人了。
霍老太太没说话,只是看向了黑棺里躺着的人,一言不发。
霍道夫却好像明白了,这是叫九门其他人闭嘴,就一点时间看不出什么,但这是唯一的机会。
寻找他死因的机会。
霍道夫刚要伸手碰,少年就抬脚踹向了他的手臂,挡在了黑棺面前,事情都在按霍无恙所预料的发展,可碰他的身体,腓腓忍不了。
“你脱离了这具身体,那你是不是就自由了?”
霍无恙站在荒芜黑暗的精神世界里,淡声开口“谁都可以自由,我不可以。”
“我的身体也可以充当一颗棋子,有用的棋子。”
少年抱着冰冷的尸体,冷眼朝着这些人看去,嘴角溢出血,他也不在乎。
“小弟弟,你到底在执着什么?”
把棺椁背到霍家,就没你什么事儿了,就算你们关系再怎么好,这也是霍家的事。
白发少年低头看向主人的脸,低声开口“怎么办……我好像完不成任务了。”
一想到别人的手放在他的身体上乱摸,他就气的想要杀人。
恰巧这时,霍无恙的尸身领口的扣子忽然崩开,上半身的布料碎了满地,苍白的,布满疤痕的身体向众人展现出来。
摊开的手臂上一刀比一刀深的疤痕。
没有一块好肉。
刹那,空气静默了。
霍道夫握紧拳头,他是医生,知道那些疤痕除了意外受伤的部分,还有对应器官的疤痕,那是手术刀的痕迹。
他身形一晃,胸口闷到无法呼吸,他弟弟身体里的器官可能都被人换了,还有什么……是他自己的?
“不用看了……不用看了……”
死因他已经知道了。
在残忍的折磨下,能活下来,到底是好事还是……痛苦呢。
腓腓睁大眼睛,豆大的眼泪滴在了霍无恙的脸上“霍无恙,无恙……怎么可能无恙啊。”
“这个名字,还真是讽刺。”
“解雨臣,我不喜欢你了。”
少年的低喃被一关门声遮住,他就像被玩坏的娃娃,破破烂烂的躺在床上。
空洞的眼里再没有一丝神采。
在地狱里见到了一朵漂亮的花,他就守着,一直守着,希望在黑暗中开出盛大的花宴。
但,好像枯萎了。
他闭上眼,眼泪滑落。
“干娘。”
张海琪摘下帽子,看向高高瘦瘦的少年,眉眼带着温柔,然而下一秒,她开口“张海哥,回来吧。”
她跪了下来,跪在了霍无恙的面前,漠然的嗓音从她口中传来,每一句都是在……求他。
少年神情一愣,沉默了一分钟,随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缓缓跪在地上,伸手扶住张海琪的手,语气温和“干娘,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救南部呢,我早就安排好了,所以……您不必这样。”
…………
“这个孩子,丢给那个女人吧。”
“让他成为辅佐吴邪的棋子。”
“小屁孩儿,我养不起你,滚吧,别在跟着我。”
“小宿淮,你要记住,族长就是你的全部,我教给你的东西够多了,去吧,别回来了。”
“张宿淮,我要去守门。”
“我就是喜欢霍秀秀……你不就是一个玩物吗……”
“张宿淮!你怎么不去死呢!?”
“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只有你有回溯时间的能力,你救救他好不好?”
脑中无数道声音出现,少年紧闭着双眼,捂住耳朵,身体蜷缩在一起,但这样不仅没有缓解,那些声音更大了。
“滚开!都滚开!老子救不救,做不做,都tm是我的事,凭什么要你们给我做主!”
霍无恙猛的睁开眼,墨发从发根一点一点变白,这次不是银白色,是苍茫的白,眼里再没有情绪。
少年的面孔逐渐变得锋利,身形似乎长了一些,真正的变为了一个青年男人。
雌雄莫辨的容颜多了几分成熟与邪气。
男人站起身,低头看着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自己。
纯白的床单被血染红,少年的身体布满伤痕,他俯下身,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接下来,我来做。”
他的嗓音低沉,再没有之前的感觉,只剩下满满的冷意。
青年穿好衣服,抽了一根烟,打了一个电话,最后再看一眼床上的身体,笑了笑,随即推门离去。
张海楼靠在车边,时不时看向手表,表情冷漠,但只有他知道自己有多紧张,手心一直冒汗。
青年慢悠悠走了下来,神色慵懒,他看向靠在车旁的人,抬了抬眉。
“好久不见,张海盐。”
张海楼在马六甲的时候被当地人叫张海盐,他勾起唇角。
心里默道:好久不见,小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