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吹打着东山区域,天空中还不时飘洒着鹅毛大雪。
近水宗的正殿东侧,杜仲将一个乾坤袋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贴身衣物中,然后又拿针线缝补了一番,以免丢失。
好半晌之后,纪绍安才从正殿方向的小路上走过来,肩上扛着那把伏龙刀,威风凛凛的样子,活像一个即将上战场的将军般。
“师父,我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哈哈···”
杜仲瞥了他一眼,又轻轻拍了拍胸前的衣服,让它看起来更自然一些。然后才开口道:“我交给你的单子都记下了吗?”
“记住了,不就是几个简单的物品名字嘛,我烂熟于心!”
“记住,这几样东西要分开买,财不露白···”
“哎呀我知道啦,师父你都说了八百遍啦,走了走了···”
杜仲眼见这弟子不耐烦,便也不在赘述,反正给到他的灵石也不过几万块中品灵石的样子。跟自己身上携带的巨额财富根本没法比。
两人一前一后,踏着各自武器向着西方的平原飞去。
一路上,纪绍安就像长了双千里眼一般,远处的各个城池村落他都要瞅几眼,甚至有一些别的修士在远处飞遁,他都要打量一番。
杜仲不时的提醒着他,不可过于造次,免得惹祸上身。
就这样,过去五天后,两人在一处城池中落脚,打算歇息一下。
夜里,一间客栈中。
杜仲早早就收拾好东西,带着纪绍安回了屋里,可没过多久,外面就吵嚷起来。
纪绍安的房间是挨着杜仲的,在靠里面一点。杜仲提醒过他没事不要出门,他也很听话的一直待在房间当中。
可他不出去,别人进来了。
“砰”的一声,木质的房门直接被踹出一个窟窿,盘坐在床榻上的纪绍安瞬间睁开眼睛,隐藏了修为,看着那位踹门而入的人。
只见对方是一个炼气期的小子,身穿一套青色丝绸袍子,头戴浅白色长冠,身高七尺,白面无须。看起来像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书生模样。
可对方一进来,就大声吼道:“你!滚出去,今晚我大哥要这间房了。”
纪绍安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他妈都能碰到?
不过脸上却没有任何情绪,“叫花子都知道个先来后到,你那什么大哥难道不知道吗?”
“哼!我大哥做事还要讲这些狗屁道理?你滚不滚!”
这时,一个店小二出现在门口,扭扭捏捏的轻声说道:“那个···这位公子,要不小的给您换一间房吧···”
“滚蛋!你还不知道我大哥是谁吧?他可是这石头城大名鼎鼎的方老爷方怀亮!”
那小二一听方怀亮这个名字,顿时一个哆嗦,转而看向纪绍安,“这位公子···”
“滚!”纪绍安都没有听他继续说下去。
看这小二的神情,那什么方怀亮好像是这座城里出了名的狠人,但他可是不惧的。
“徒儿,出来吧,让小二给你换一间。”杜仲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纪绍安听到杜仲开口了,从床榻上慢悠悠的下来,穿好鞋子,就要出去。
“等一等!”那炼气期的青袍小子有些戏谑的喊道。
“有屁就放,小爷我时间宝贵的很,浪费了你可赔不起。”
“哼,我看你面生的很,外地来的吧?”
纪绍安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怎么?现在这城里,外来人也敢这么嚣张了?”那青袍男子轻笑了一声,转头问向身后的店小二。
小二哪敢接他的话,躬着背不停的擦着脸上的汗珠。
纪绍安懒得理睬,抬腿继续往外走去。
“我说叫你等一等!”
“你想挨揍?”纪绍安有些火气。这什么玩意,看起来如此无脑。
“呵,你要是敢动本少爷一下,待会儿老大来了,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纪绍安感觉简直不可理喻,一个炼气期,敢跟他这个筑基期如此说话,对方那所谓的老大究竟是何方神圣?
“既然如此,那就等你那狗屁老大来了,我再走吧。”
他淡淡说完,又转过身往桌子方向走去,找了张凳子,一屁股坐下,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水。
那人眼见这小子身上仿佛有些灵力,但看不透虚实。如此做派,好像很有些底气,心里不免有些焦灼。
“行了行了,你走吧。待会儿我老大来要是看到有外人,又该发脾气了。”
“哦?那不挺好吗,让我看看你那狗屁老大有多大的脾气,跟小爷我有没有的比。”
“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看不穿纪绍安,便不敢贸然动手,不过今夜老大找了城里最大的妓楼花魁,喝高了要来体验一番小客栈里的滋味···
自己这打前站的,可不能办不好这差事。
纪绍安眼见对方有些着急,轻轻一笑,外面的杜仲也没有再说话让他把房间让出来。场面一时有些安静。
对峙了十几息后,那人见纪绍安来真的,不禁怒从心起,上前两步,一把拍在桌子上,“啪”的一声,震的纪绍安面前杯里的茶水溢洒出来。
“老子让你滚,外乡人,别怪我没提醒你,我老大可是筑基,待会儿小心你的狗命!”
“哦?筑基啊!嗯!挺厉害哈。”纪绍安面带微笑,夸赞道。
那人眼见筑基境界都没有吓到这小子,心里更是打起鼓来。
莫非这小子也是筑基?难道是金丹?不可能,这么年轻,看起来不到十五岁,怎么可能是金丹!
“好!你不走是吧,那你就在这里等着吧!”说着,他便出了门。
那店小二拿上眼皮瞅了一眼纪绍安,准备跟随着离去,又踌躇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返回来凑到纪绍安面前。
“公子,您就当他是个屁,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了吧。那方怀亮是这城里有名的恶霸,家里父亲是金丹修士,跟城主府很是要好···”
“原来是这样。”纪绍安嘀咕了一声,总算明白里面的弯弯绕了。
抬手甩了一块碎银给店小二,然后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拿着银子的小二,开心之余,眼见面前这少年不为所动,心下有些担心,但又不好违逆对方,轻轻出了门,关上了那扇已经破了一个洞的木门。
杜仲也回到了自己房间,他没有继续让纪绍安换房间,只是随时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如果有什么意外,到时候再说。
纪绍安枯坐在凳子上等着那方怀亮,没事可做,便又开始运转起了两仪吞灵术修炼起来,然后拿出一枚玉简,贴在额头开始读取里面的内容。
这是傍杀术,前面能够看清的地方都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后面有些模糊的地方,现在看起来正好。
半个时辰过去,外面再次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他收起已经读取完可以读取到的内容的玉简,右手轻轻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左手转动着手里的茶杯。
好一会儿,不见有人过来,才抬起脚往门口走去。
只见刚才那青年正点头哈腰的护送着另一个青年往走道另一边的一间客房走去。
“切!我还以为是个什么玩意儿,怂的一逼。”
说完,抬手在门内布置了一个简单的隔绝阵法,便回到床榻上,开始打坐修炼起来。
一夜过去,终究是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第二日一早,杜仲便带着纪绍安离开了这石头城。
直到午时左右,那方怀亮起床后,才听到昨夜那青袍青年说起这事,两人带着几个小弟去房间找纪绍安,可哪里还有踪影。
“哼!算那小子跑的快!你!昨晚为何不告诉我?”
“老大,我昨晚不是怕扰了您的雅兴吗?…”
“算你小子识相。有赏。”
说着,随手丢了一个袋子给他,里面装了几十块中品灵石。
青袍男子开心的接过来,连连道谢。毕恭毕敬的模样,跟昨晚判若两人。
“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子吧?”方怀亮背着手往门外走去,边走边说。
“记得记得!老大,只要他没化成灰,我一定能认出来…”
“下回再碰到他,第一时间告诉我,我要让他知道知道,这石头城谁说了算!”
“是是是!一定第一时间禀告老大!”
……
“师父,你说那些地痞流氓为什么会那么坏呢?与人为善不好吗?”
路上,纪绍安一边驾驭着双匕跟着杜仲,一边若有所思的问道。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徒儿,你见识到的还太少,这种仗势欺人之辈,天下不知凡几,比他们还要恶的人,也比比皆是。”
“你只需记住,待人为善是基本的为人素养,若别人对你恶语相向,只要没有什么损失,能过就过去了…可对付恶人,你只有比他更恶,他才会怕你。”
“噢…弟子知道了。”想了半天,纪绍安又问道:“那他们为何不与人为善呢?”
杜仲轻笑两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认知,也就是我们所说的价值观、世界观、人生观。一旦一个人的思维形成定式,要被改变是几乎不可能的。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要顺从自己的价值观,就很可能与别人的观念相悖,矛盾也就因此产生…所以,对待恶人,用比他们更恶的行为,让他们尝到了恶行带来的痛苦,才能明白何为与人为善了。”
杜仲讲了一顿大道理,然后偏头看了看纪绍安,这才恍然大悟想到了一个可能。
原来,纪绍安身后那位姓郭的前辈,之所以让自己来教导这小子,是看中了自己的德行…
不然,为何不让作为宗主的钱辰来做这事呢?
一切皆有定数,低阶修士,往往受制于高阶修士,高阶修士又受制于更高阶的修士…最后都是在天道的压制下,有条不紊的衍化运行着…
就在杜仲沉思着那些大道之时,一丝不一样的感觉弥漫全身,仿佛与突破境界时有些相似。
纪绍安感觉到异常,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师父,只感觉面前这位再熟悉不过的师父身上,仿佛弥漫着一股无法言语的亲和之力,是什么,又说不出来…
他当然不认识,此乃道韵之力。
“徒儿,走,下去。”
杜仲没有多说,一道流光般向地面坠去。
片刻后,两人钻进了一片不是很茂密的树林中,找了一处平坦的地面停了下来。
正在纪绍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之际,只见杜仲抬手布置起了阵法。
一座隐匿阵法盘旋在外,然后是一座隔绝阵法,两座防御阵法,最里面则是一座小的聚灵阵。
阵法布置完便抬腿率先走了进去,同时出声激动道:“徒儿,为师好像要突破,你在阵内不要离开…”
“师父你不是刚突破不久吗?”
纪绍安问完,没有等到杜仲的答复,便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在聚灵阵外,其他阵法内部。一时间也没事可做,于是也开始盘坐着修行了起来…
坐了一会儿,又怕自己弄出点什么声音打扰到杜仲,于是轻轻抬手布置了一座隔绝阵法在周身,才安然入定。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两个月过去。
杜仲所在的地方轰然出现一股剧烈的灵力波动,随后便是四周灵气像旋涡一般向此处汇聚过来。
纪绍安在这样的环境下也无法修炼,只能专心致志的拿出几枚玉简学习着里面的内容。
灵气的旋涡持续了两日时间,当最后归于平静之时,纪绍安周身外的隐匿阵法才被他撤下。
这时只见杜仲仿佛年轻了几岁般,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曾经没有过的威压。
这赫然是金丹期大圆满的境界威压。
纪绍安开心的要蹦起来,却见师父还没有睁开眼,于是只得按捺住内心的激动,静静等待起来。
几个时辰后,杜仲缓缓睁开了眼睛,几个呼吸间,将威压和境界气息收敛下来,脸上挂着往常般柔和的笑意,看向纪绍安。
他很满意这位弟子能沉下心跟他一同闭关,更满意于这小子怕打扰自己,于是蹑手蹑脚布置了一座隔绝阵法。
两人一时思绪繁杂而轻松,互相望着对方的眼里,充斥着最原始的信任和亲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