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内一下安静了,安静得只剩心跳声。
整个考场五十多人的视线,从棠朵转移到方云也身上。如果大家的眼睛是激光枪,估计他已经冒烟了。
这么多人里,只有林浅和自己的眼神是一样。
是意外、是错愕。两人谁都没想到方云也会插话,而且…还是站在棠朵这边,替她为老师的态度感到不平。
他说得不无道理,老师脸上的神情有所松动,又问了遍:“棠朵,这钱是你的吗?”
“是我的。”在两种回答中,她选择对自己更有利的一方。
“是我怕放在口袋里窜出去,就夹在书里了。”
若说钱不是自己的,那就很难解释林浅的钱为什么出现在自己书里。
如同方云也所说,难道除了林浅别人就不能有五百块钱吗?
只要咬死钱是自己的,尽管大家都保持怀疑态度,也比“证据确凿”要强。
老师将钱放在桌子上,继续搜查别人。有些同学看此情景,直接把兜里的钱主动亮出来。
大多是几十块钱,只有个别同学有一二百。
嫌疑最深的依旧是棠朵。
林浅继续坐在位置上抹眼泪。说钱是用来买习题册,弄丢了回去一定挨骂。谁要是不小心拿了还给她就行,她一定不计较。
句句不提棠朵,句句都是棠朵。
事情最终闹到教导主任那。可五百块钱没写她俩名字,主任又不是包青天转世,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如果这是场博弈,明显是林浅输了。可她并没有战败者的懊恼,好像事情还没完。
……
事实是事情确实没完。
第二天她一进班级,最先面对的便是左治的冷嘲热讽。
“昨天信誓旦旦说钱是你的,被戳穿了吧?要是缺钱大家可以给你捐,别用这些偷鸡摸狗的手段给三班丢脸。”
他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鄙视自己,有种终于把她踩在脚下的快感。
昨天事情不了了之,今天便迎来反转。
有个叫赵微的人向教导主任举报自己,说她来班级找林浅时,曾看见自己鬼鬼祟祟地靠近林浅。
人证+物证,直接将她再次推上风口浪尖。
同学们的猜忌怀疑,有心人的讥讽谩骂,像一辆大型垃圾车忽然侧翻,将她压在下面压得死死的。
教导主任认定了般把自己批评一顿,命令她把钱还给林浅。
当时办公室站满了人。林浅、赵微、两班班主任,教导主任和棠朵。
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步老师就算相信她也保不住她。
她就像一座孤岛,一座与众人相对而立的孤岛。
她为自己据理力争,不会把钱给林浅。给了,就相当于认罪。
张主任似乎没料到平日沉默寡言的自己骨头这么硬。任他唾沫星子满天飞,也丝毫撼动不了半分。
“赵微说她亲眼看见你趁大家午休睡觉偷拿林浅钱包,然后林浅的五百块钱就没了。你怎么解释?”
“人都有犯糊涂的时候,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
“我没错为什么要改?”她湿润的眼眶暴露此时无助的内心,连气息都在抖。
棠朵觉得自己早已适应孤独。可当事情发生无一人站在自己身后,那种孤军奋战的疲惫一点一点蚕食她的意志,甚至让自己有妥协的念头。
“谁能证明?你也可以找人证?”张主任气得大喘气。
外加林浅时不时地煽风点火,他更对棠朵失望了。
一句话让棠朵哑口无言。考场大多数人午休都在睡觉,没睡觉的自己还不熟。谁会为自己证明?
见她不说话,张主任以为她无话可说,下达最后结果:“写一千字检讨明天交上来,当着全体高三同学朗读。”
“我不……”
“砰——”
不等反驳的话出口,办公室门被人突然大力推开。
方云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挺拔得如一棵胡杨树。他似乎来得很急,气还没喘匀,走到张主任对面说:“我可以证明。”
他莫名闯进来,主任很懵:“你证明什么?”
男生一字一句说:“我用我的名誉担保,棠朵没有偷东西。中午午休时我在班级,当时她有不懂的问题,还向我请教来着。”
话音一落,证人赵微立马反驳:“不可能,当时你没在班级。”
“当时我就在班级。倒是你,我根本没见你来过考场。”
他的加入,让“战况”出现扭转。
林浅慌了:“云也哥你说什么呢。当时你根本没在班级,更没有给棠朵讲题。”
“我陈述的是事实,白灏也可以作证。况且我和棠朵不熟,没必要为她说谎。”
他依旧是公事公办的态度,还将白灏搬了出来。
那时她与方云也认识的事没人知道,所以说两人不熟也没人反驳。也只有说两人不熟,他的话才更有可信度。
张主任看看他,又看看棠朵:“棠朵,是吗?你刚才怎么不说?”
她的懵逼程度不亚于张主任,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只好顺着方云也的话承认。
场面一下变成僵局。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她侧头偷偷打量一眼方云也,发现他也正看自己。对视的瞬间他以最快速度朝自己wink一下,然后又恢复冷脸转状态。
像只调皮的…小浣熊。
所有人在办公室僵持足足半个小时,最后校长下场自掏腰包补给林浅五百块钱作为结局。
*
当天棠朵向老师请假不上晚自习,在校门口等被特批不上晚自习的方云也。
方云也出门时已将校服换下,干净的白t恤和浅蓝色牛仔裤,像极了蓝天白云的缩影,清澈如碧波湖畔。
她像尾行者似的跟在他身后,直到一棵壮硕的白杨树下,男生终于发现自己。
“咦?你跟着我干嘛?”
“…为什么要帮我?”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树影婆娑,远处瑰色夕阳落在上面,仿佛能将绿油油的树叶点燃。
方云也抓抓脑袋,“…朋友之间互相帮忙不是应该的吗?”
“可我们认识连一个月都不到。你就这么相信我?用你的名誉为我担保?就不怕钱真是我拿的?”
棠朵想不通自己何德何能能获取方云也这般信任,只身闯进主任办公室为自己做伪证。
他倒是不在乎,“我这个人啊,看人一向很准。你长得呆头呆脑的,一看就不是做坏人的料。”
棠朵:……
一时竟不知是夸自己,还是埋汰自己。
她依然盯着他,启唇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方云也,你不会…是想泡我吧?”
问题出口,原本笑嘻嘻的方云也脸上出现一道裂痕。
然后在她注视他的第8秒,蹲在地上捧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