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轻染怀揣满腹疑惑,重返营帐。
帐内,众人依旧沉浸在医书海洋中,云心师太亦不例外,低头于古籍间。
凤轻染在营帐中转了一圈,目光扫过众人,却发现他们各自忙碌,并未有人理会自己,心中暗自思量,自己作为一名年轻女大夫,并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她走出营帐,眉头轻挑,唤来御翊卫,吩咐他们随自己再入营帐,并让他们介绍自己的身份,要求向众人介绍时,务必添上“医术高明”四个字。
御翊卫们闻言,面面相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也迅速应允,随她步入营帐。
御翊卫们簇拥着凤轻染步入营帐,为首一人高声介绍道:“诸位,此乃焱王殿下未过门的妻子,医术高明,皇上特命她前来治疗瘟疫,望大家全力配合,共同抗击疫情。”
众人这才抬头看向凤轻染,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即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心想见过爱出风头的权贵,却没见过跑来疫区出风头的权贵,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轻视。
凤轻染淡然处之,并不理会这些异样的目光,环视众人后轻启朱唇:“诸位可有关于此次疫情的独到见解?不妨畅所欲言,共谋良策。”
众人沉默不语,眼神各异,却无一应答,显然并不想理会这位突然出现的权贵女子,帐篷内气氛一时变得尴尬而沉闷。
凤轻染见状,眸光微敛,转向身旁的御翊卫,轻声吩咐道:“将登记册子拿来。”
御翊卫闻言,迅速掀帘而出,不多时便拿着登记册子返回,恭敬地递到凤轻染手中。
凤轻染翻开册子,目光在一串串名字间游走,最终定格一处,抬头望向众人:“李太医,您经验丰富,对此疫可有何心得见解?”
李太医从书案缓缓站起,敷衍地拱手答道:“回焱王妃,此次疫情凶猛异常,下官无能,未能寻得有效之法,还望王妃海涵。”
凤轻染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语调中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确实挺无能的,身为太医,竟对此疫情一点看法没有。莫非是这医书读得太多,反倒没了实践的勇气?”
李太医听后,脸色涨红,又羞又恼,却只能隐忍不发。
凤轻染目光再次落到册子上,轻轻划过一行,抬头问道:“庞神医,听闻您曾治愈多种顽疾,对此次疫情可有何独到见解?”
庞神医站起身,神情散漫地答道:“回焱王妃,草民无能,也未曾觅得救治此疫之良方,实乃医术不精,惭愧惭愧。”
凤轻染轻哂一声,目光锐利:“那你是够惭愧的,日后怕是要更加精进医术咯,不然哪对得起你神医的名号,徒增笑柄罢了。”
“一定一定,多谢焱王妃教导,草民定当加倍努力,不负神医之名。”庞神医面上应着,但眼中的敷衍与不屑却怎么藏也藏不住。
凤轻染的目光继续在册子上流连,指尖轻轻划过云心师太的名字,口中念叨:“云心师太?这看起来似乎是名女子,看来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呀,不知是哪位?”说完抬头在人群中逡巡,目光最终定格在头戴尼姑帽的女子身上。
云心师太闻言,缓缓起身,双手合十,声音平和而坚定:“回焱王妃,贫尼便是云心师太,愿为抗疫尽绵薄之力。”
凤轻染客气回礼,微笑道:“师太谦逊,不知对此次疫情,师太可有独到见解?愿闻其详,共商破疫之策。”
云心师太轻叹道:“此次瘟疫确实十分凶猛,但贫尼愿与焱王妃同进退,齐心协力,共克时艰,誓要助王妃一臂之力,力保抗疫成功。”
凤轻染微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既师太有此决心,那便请先讲讲此次抗疫的心得,让我们共同参详,以期早日破疫。”
云心师太微微欠身,面露难色:“非贫尼不想讲,实乃贫尼昨日方至,对疫情具体情形尚不甚了解,恐所言无益于大局。”
凤轻染轻嗤:“这般讲,只看医书古籍,对疫情并无多大帮助,还是实战更为紧要。那么各位就不要再窝在营帐里了,何不一同去隔离区走走看看,或许能从病人身上寻得破疫之线索,岂不更胜于此地空谈?”
众人闻言,虽面露不服,却碍于凤轻染身份,不敢造次,只得纷纷起身,整理衣襟,默不作声地跟随她步出营帐。
出了营帐,凤轻染与何府医迅速穿上防护服,众人见状,惊异不已,纷纷投来羡慕目光,对比自己手中的简陋纸甲,不禁暗自懊恼,几欲弃之。
一名胡子花白的老者好奇上前,眯眼细瞧,疑惑问道:“焱王妃,这莫非是朝堂新制,用以隔离瘟疫的服饰?”
凤轻染眉尾微挑,话中带刺:“此乃我个人研制,仅有两套,你们就不要多想了,还是专心抗疫,早日寻得良方要紧。”
众大夫闻言撇了撇嘴,心中虽不甘愿,却也只得无奈套上简陋纸甲,紧随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隔离区行去。
到达位于隔离区的帐篷后,凤轻染率先掀帘钻入,见其他人迟疑不前,便探出头催促道:“各位快些进来呀,不接触病人,哪能寻得疫情根源,破解这肆虐之疾?”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暗惊,焱王妃竟如此大胆,亲身涉险,不禁嘀咕:出风头也不用拿命出吧?这焱王妃当真是个奇葩,竟置生死于度外!
就在众人犹豫之际,云心师太缓步上前,双手合十,神色坚定,紧随凤轻染之后,踏入了隔离区的帐篷内。
见此,凤轻染嗤笑出声,眼神中满是嘲讽:“一群男子倒不如我们两名女子,当真是空有虚名,无勇寡义,难成大事。”
众人闻言,怒火中烧,双目圆睁似铜铃,却碍于身份不敢发作,只得咬牙切齿,愤愤不平地钻进了帐篷里。
见人皆已入内,凤轻染遂引众人至一症状典型之病患前,启唇道:“诸位,且观此患者,症状明了,何不相问切脉,共议诊治之法,以解疫情之困?”
众人面露不耐,纷纷推脱道:“此等症状,早已诊治多遍,与往昔瘟疫无异,唯传染性与致死性更甚,无需再议。”
凤轻染闻言,眉宇间闪过一抹微怒,冷声道:“照这么说,此瘟疫不用治了?不幸感染之人,等死便罢?诸位莫非便是此等消极之意?”
一名大夫闻言,不满反驳:“我等日夜不息,翻阅古籍,只为寻破疫之法,王妃此言,莫非是说我等毫无作为?”
凤轻染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纸上谈兵,纵有千言万语,若无实际行动,终是徒劳无功,岂能解救苍生于水火之中?”
就在众人心虚低头,无言以对之时,凤轻染目光一转,突然看向云心师太,淡然问道:“师太可有高见,愿否分享一二?”
被突然点名,云心师太先是一怔,随即双手合十,语气平和地答道:“贫尼说过,昨日才到,对疫情了解并不多,恐难以分享高见。”
凤轻染闻言,嘴角微扬,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容置疑:“既然如此,那你便诊一下眼前这个病人,或许实践能让你有所启发。”
云心师太被凤轻染说得心头一梗,一口浊气郁结于胸口,不上不下的很是难受。
心想这女子果然同四殿下和宁柔之说的那样,刁钻无礼,面目可憎。
深吸一口气,她竭力维持着面上的平和,缓缓蹲下身子,开始细致查看病人的情况,做起了表面功夫。
凤轻染目光锐利,紧盯着云心师太的一举一动,见其面色虽平和,却难掩眼底一闪而过的异样。
她虽怀疑导致这次“瘟疫”的毒是云心师太研制的,但苦于找不到动机和证据,只得静观其变,看她什么时候露出狐狸尾巴。
云心师太在检查过后,缓缓起身,双手合十,语气沉重地说道:“回焱王妃,这人患得确实是瘟疫,只是这次瘟疫异常凶猛,以往用过的瘟疫方子都不管用,这才导致疫情蔓延,难以控制。”
凤轻染挑眉,认为云心师太不该查不出这人是中了毒,而并非患了瘟疫。
这让她心中的疑惑更加强烈,只是云心师太为何要制造这场瘟疫呢?
并且细细想来,这场瘟疫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从时间线来看,先是凤行知宣扬自己的医术,待整个京城都在传颂自己的医术时,瘟疫爆发的消息立马传入了京城。
第一日,皇上派御医前去抗疫,但丝毫不见效果,而自己医术高明的赞誉仍旧在京城流传。
第二日,朝廷征集民间大夫,但疫情仍旧控制不住,自己医术高明的美名继续在京城传颂。
第三日,皇上召自己入宫,说京城都在传扬自己医术高明,因此特派自己前往疫区抗疫。
整个时间线串联起来,可不就是凤行知和云心师太合伙在算计自己。
凤行知恨自己,这她知道,只是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云心师太?
甚至于两人没有任何交集,要说唯一有关联的点,那就是都认识妙音。
妙音,妙音……她在脑海中极力搜寻与妙音之间的过往,细细回想,自觉并未对她做出过什么过分的举动。
更何况,妙音都已经死了,又有何样的恩怨能比死亡更加沉重,更加不可宽恕呢?
等等!死了!这恐怕才是云心师太最难以释怀的心结吧!
凤轻染心中大惊,一个念头如闪电划过:该不会是他们将妙音的死,巧施诡计,嫁祸到自己身上了吧?
让她好好想想,妙音最初是凤行知的小妾,被凌君寒勾引后又杀害,而现在凤行知与凌君寒是翁婿关系,可以视为已经合作了。
所以即便是凤行知查出妙音是被凌君寒所杀后,大概也帮着隐瞒了,甚至于两人合伙诓骗云心师太,说是自己杀害的妙音。
对,一定是这样!
凤轻染在理清楚后,重新审视云心师太,语气都跟着柔和了不少,诚挚开口:“此次瘟疫确实凶猛,需咱们慢慢摸索,方能寻得破解之法,还望师太不吝赐教。”
面对凤轻染态度的突然转变,云心师太虽感诧异,却仍维持着表面的客套,虚与委蛇道:“贫尼定会尽心竭力,与王妃共谋破疫之策。”
凤轻染点头,心知一时难以消除误会,但已暗下决心,打算寻个合适时机,与云心师太单独交谈,尽快澄清误会,以免无辜之人继续受累于这场无妄之灾。
凤轻染环视众人,语气坚定:“好了,都回营帐吧,根据今日所见,共商破解瘟疫之策,务必尽早控制疫情。”
众人闻言皆暗松一口气,神色轻松不少,迫不及待地涌出隔离区的帐篷,加快脚步朝着营帐所在的安全区域行去。
凤轻染回到营帐,见大夫们依旧埋首于古籍,眉头紧锁,摇头间满是失望。
然而,在失望之余,她更多的是对自己处境的担忧。
她心中猜测,凌君寒或许正潜伏在不远处,山巅、密林,乃至守卫之中,皆有可能是他的藏身之处。
既设局引她来此,便随时可能对她下手,所以她得加倍小心才是。
凤轻染在营帐中度过了一整天,她保持警觉,观察四周,与众人研讨疫情,所幸一切相安无事,夜幕悄然降临。
见众人都陆续散去,凤轻染叫住了正欲离开的云心师太,轻声说道:“今日我的帐篷还未布置好,可否与师太同一个帐篷睡一晚?”
云心师太面上闪过一丝厌烦,却迅速被掩饰,强压下心中情绪,语气平和地应道:“可以,王妃请随贫尼来吧。”
见此,凤轻染赶紧取来铺盖卷,一股脑搬进了云心师太的帐篷内。
云心师太见那铺盖卷材质上乘,绣工精致,与周遭简陋环境格格不入,面露鄙夷之色,心中暗想,果然是安于享乐之人,丝毫苦楚也受不了。
夜晚,待两人饭后都躺于床铺之后,凤轻染这才开口,打破了沉默:“师太,您是不是有个徒弟,名叫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