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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的房间和记忆里的没有什么变化,唯一称得上时间痕迹的是这几个月自然落在家具上的一层薄薄的灰尘。

凯文把从教堂带来的行李从行李箱里拿出来,一样样整理好,然后又顺手来了场大扫除。

虹膜识别门锁这几个月的访问请求挂了几十条,大部分是梅比乌斯那俩助手,还有的访客也就是爱莉希雅和痕。

痕?

记忆里有这么一号人,不错的家伙,可靠的战友,军队耐击打比赛五冠王,还是梅比乌斯前助手的男友……

他勉勉强强可以称得上凯文这辈子少有的几个朋友,两人经常一起出任务,他负责挨打,凯文则负责斩首行动。

没办法,谁让这家伙虽然战略能力一般,但就是有一副离谱的身体,经过融合手术后他的防御力抵达了人类难以理解的境地,甚至能偶尔客串临时战地隔离墙。

他也是这个世界能与〈律者〉那种怪物正面对抗的几个人之一。

他的妻子布兰卡在凯文出发前往疗养所的时候就已经身怀六甲,现在想来,痕这老小子居然也成了一名父亲。

可惜,凯文他缺席了这位朋友孩子的出生典礼,连满月酒都没赶上。

作为特遣队士兵,他的任务时间比他待在宿舍的时间长多了,一年下来都不见得能在总部留半个月,这也是很无奈。

简直是言出法随,刚提到痕,终端上就亮出一个通讯申请,嘿,正是他。

“凯文,我一早上就听人说你要回来了,怎么样,任务顺利吗?晚上老地方见,我请客。”

“成。”

他挂断通讯,继续擦拭那矮小的陈列柜,那里面用最严密的隔离舱封存着一块鲜红的晶体。

〈由梅比乌斯担保,剔除律者核心之后冰之律者的残骸,半颗晶体化的心脏。〉

“她直到临死前都幻想着能触碰你那颗同样寒冷的心脏,只不过你曲解了她的心意,无视了她的感情,仅回应以杀戮……”

“这颗心脏破碎的时候,三座城市为她殉葬。”

凯文的记忆愈加清晰,他记得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以及那些事情的结局。

少女的胸膛被他用寒冰凝结的锋刃毫不留情的洞穿,他没有给她任何一句话解释的机会。

〈律者都应该去死。〉

凯文活下去的理由早就不是为了守护或者什么光鲜亮丽的东西,感觉不到爱的他如今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向那些怪物复仇。

无关乎公义,无关乎理由,这是属于一个家乡和往昔一同破灭,没有体温亦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最理智的答案。

废话,这世界都要毁灭了,一个怪物和你说要恋爱,这种事情谁会信啊,绝对是阴谋。

她在成为冰之律者的时候,原来的她就已经死了,披着人皮走到他的面前,原谅凯文词汇量少,想不到更恶毒的形容词。

毁灭这片大地的祸首,没有活下去的资格。

在他认为一切顺利结束的时候,倒在地上的少女嘴角微弱的上扬。

她死的时候,都没有怪过他。

这个世界早就没救了,凯文,我只想带你走,如果你拒绝我……

红色的冰如同那逐渐回温的尸体里流动的血一般自她的背后蔓延

——由零下几十度回归零度,也算升温?

他回过神来,只看见三座冰封的城市,三块冰封的墓碑,三句到死都没说完的话。

那么,凯文是怎么想的呢?

首先,是极大的负罪感,他深刻反思这个事件里自己所犯的错误,得出来的结论就是自己的下手还不够果断,自己理应为这些无辜者的死负责。

是他的不成熟和优柔寡断害死了这些可怜的人,这是他的错,是他以死谢罪都抹不掉的大错。

这种感觉让他转眼间就失去了胜利的放松和喜悦,满脑子都是那些本来不该死的人们,他们在无言的指责他,在地狱等着他。

其二,深化了凯文对律者的恨。

不是,这东西这么烦人的吗?尸体都僵了还能留一手反扑,真是有够恶心和卑鄙无耻的。

〈果然,律者还是要全部杀掉啊。〉

自从故乡被这些怪物毫无理由的毁掉,凯文无时不刻都想手刃这些世界的污点,此刻望着那三座死寂的城市,他的眼中除了寒霜还多了一丝疯狂。

一向冷静的凯文居然久违的从寒冷的心脏里感受到愤怒的热量和火焰。

她不是想带他走吗?

好,那他就让她跟着他回去!

梅比乌斯博士,新的实验素材已及时送到,我要您尽可能的暴力拆解这具残骸。

请把她——挫骨扬灰。

……

当梅比乌斯为他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担心他精神状态的博士好心为他留了一块纪念品。

一块让他铭记在心的红冰。

它唯一教会凯文的就是战场上要记得补刀,确认目标完全失去生命体征还不够,必须更彻底的完成无害化处理。

——————

晚上七点出头,总部的某个仓库,这里通常用来储存食品和常备物资,久而久之为了处理临期,在避免浪费的目的上开了间新的饭店。

由于位置偏僻,进到仓储区又需要准入许可,通常只有军部的人员会来这里聚餐。

痕早早就订好了包间桌,也托人弄来几瓶“稍微有一点度数”的酒水,他准备用这些来为老朋友接风洗尘。

餐桌上,二人相谈甚欢,虽然凯文不怎么擅长和人交流,但痕太懂他了,总是能找到合适的话题聊,也就不至于尴尬。

酒过三巡,也就没有那么拘谨,虽然两人都是那种酒品很好的家伙,但也打开了话匣子。

“痕,我记得布兰卡应该生了吧,抱歉啊,这段时间我任务紧,明明说了会去的……”

你谈到这个痕就不困了啊。

( ̄▽ ̄)~*

“你怎么知道我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你怎么知道我家女儿已经会走路了?”

“你怎么知道我家女儿…我跟你讲哦,格蕾修又乖又可爱,根本不用人管……”

……

痕醉了。

凯文从来没有这么觉得痕是个话多的人,他耐心的看着面前这个父亲向他炫耀自己的女儿,痕以前都是那么沉稳的人,现在却高兴的像个孩子。

真好啊,哪怕是凯文这种人都知道新生命的美好,任何人的出生都应该是被祝福的,孩子在这个行将就木的文明里格外的珍贵。

我们终将死去,注定了要为这悲哀的一切殉葬,但是我们的孩子不会,他们会踏着我们用尸骸开拓的道路抵达真正光明的未来……

可惜,凯文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有这个机会了,仅仅是极低的,跌破零下三十度的体温就能排除一切可能——他甚至不认为自己融合的那东西会有生殖能力。

他能活下来都是梅比乌斯手法高超。

也只有痕这种技术成熟的融合战士才能克服那么多困难,他比凯文幸运些。

“来,这一杯,敬我们可爱的格蕾修,愿她茁壮成长,平安健康……”

“痕,以后出任务的时候你不需要站在A点当生存位了,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凯文举起酒杯,向痕碰去。

“为什么?我的意思是…我总归是要上战场的,受点伤总比死一大串人好。”

凯文笑笑,也不正式解释。

“就当是你这当父亲的沾了女儿的光吧,我可不忍心让那么可爱的格蕾修失去父亲,布兰卡那脾气你是懂得,带不好孩子。”

“哈哈哈,你这话说的……”

痕饮下杯中的酒液,也被他难得的玩笑给逗乐了,军部的规矩他还是懂的。

战局瞬息万变,行兵如落子,去哪里战斗不是士兵自己说了算的,全看上面的安排,哪是一句话能解决的问题。

真要是像凯文说得那样他还害怕呢,不是所有人都能胜任承伤冠军的工作的,一个不小心,死的可不是小数字。

凯文与其考虑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自己怎么瞬杀对面的高威胁单位,这才能确实给痕争取更多的生存机会。

只不过,痕在死掉之前是不可能让人伤害自己背后的同伴的,他这人就是这么“固执”,当然这也是他非常可靠的地方。

时间不早了,餐厅也似乎要打烊,凯文余光瞥向不远处一桌人,那里有一个束着灰色中短发的姑娘,没记错的话,那也是个新兵……

那孩子是叫“华”吗?这名字起的不错,有凯文那个现在想不起来的,另一个名字的风格。

他暗中观察了一下,然后礼貌的移开了视线。

“怎么,那里有认识的?”

痕看他这冰雕扑克脸这么反常也留了个心眼,小声的问他。

“嗯,那孩子是一个熟人手底下带的兵,痕你以后如果有机会尽量照看一下她。”

“如果她有异常的情况,可以适当的忽略。”

凯文大方的承认自己认识她,随口一说。

痕点点头,他情商很高,虽然知道其中估计有些“典故”,但他还是决定尊重朋友的个人隐私,不去再追问。

有句话凯文没和痕说,直到二人告别,他才把手里的纸条塞到痕的手里。

痕会意,不动声色的把纸条收下。

那上面写着几行字,但有一条被特殊标红:

“律者将至,让布兰卡不惜一切代价拒绝所有的外派申请。”

“另外,你不管什么时候要去穆大陆的时候,记得给我个通讯。”

这世界有古怪,但凯文说不出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只能凭着那一点模糊的记忆尽可能的规避一些潜在的风险。

过几天还要和爱莉希雅单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