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身世被暴露出来之后,谢绍航就一直赖在林馨柔那里。
这一次,林馨柔对他连最基本的客气都没了。
甚至,当着他的面,就和周生卿卿我我。
谢绍航像是把什么都看淡了,完全置之不理,终日酗酒,醉生梦死。
昨天,更是在醉酒之后,一头撞向周生的小腹,把周生的小兄弟给撞断了。
这下,林馨柔忍无可忍,直接把谢绍航给赶了出去。
这命令,林馨柔是当着谢绍航当面下的。
听完,谢绍航抬起一张胡子拉碴的脸,怔怔地看着林馨柔:“往日的情分,你都不顾念了吗?”
林馨柔面容清冷,语气更加冷漠:“情分?谢绍航,如今你我之间,还有什么情分?”
“不就是因为我的身世吗?就因为我是一个丫鬟的后代,你就这么对我。若我高官厚禄,位极人臣,你敢这么对我吗?”
“谢绍航,非要给你的无能找一个借口吗?当初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和现在又有什么两样?你若是能对我多一些理解,多一些爱意,不纵容你母亲肆意榨取我们林家的钱财,或许我对你,还会有最后的情分。可现在,你我之间,什么都没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林馨柔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二人柔情蜜意的模样。
他们,也曾有过亲密无间的时候啊。
可惜到现在,什么都变了。
爱意不再,情分不再,如今仅存的,只有无边的恨意罢了。
“你我还有孩子,还有鸿儿啊!”谢绍航扒着门框,不肯离开。
“鸿儿?”林馨柔的脸上有水痕落下,不知是泪水,还是雪落在她脸上,化成了水,“谢绍航,你没资格提鸿儿的名字。你是他的父亲,可你没认认真真地看过他一眼。”
说着,林馨柔擦了一下脸上的水痕,凑近了一些,说道:“谢绍航,你还不知道吧?鸿儿先天有失,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甚至活不过六岁。可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怎么会?”谢绍航满脸震惊。
因为,就算是鸿儿再不好,也是他唯一的孩子。
若鸿儿没了,他岂不是要绝后?
林馨柔苦笑:“你忘了我当初是怎么怀上鸿儿的吗?”
当初,谢绍航得知自己榜上无名,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她的头上,拉着她极尽疯狂,让她也跟着伤了身子。
也是在那样的境况之下,她怀上了鸿儿。
她以为,她怀上孩子之后,谢绍航会来看她。
结果,并没有。
生下鸿儿的时候,她是有过欢喜的。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鸿儿竟然是一个先天有失的孩子,甚至,被无数大夫断言活不过六岁。
哪怕她花了很多钱,请了很多大夫来看,都是同样的结果。
这让她对谢绍航的恨意,又加深了一层。
现如今,她对谢绍航只有无尽的恨,往日的情分,是半分都没有了。
于是,林馨柔冷声下令:“来人,把他丢出去!”
下人早就等不及了,立刻上前,抓住谢绍航的两只胳膊。
“放开我!”谢绍航一边大吼一边挣扎。
然而,没有林馨柔的命令,下人才不管谢绍航说什么,直接就拖着他往外走。
这时候,雪花纷纷落下。
谢绍航疯狂挣扎,想要挣脱,甚至对着下人破口大骂:“你们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这么对我!”
“谢绍航,你醒醒吧!你的身世早就传开了,你又不是什么豪门少爷,不过是个丫鬟的儿子罢了。说白了,你也就是命好,混进了谢家,不然,你如今的身份岂不是和我们一样?”
“不,不一样的。”谢绍航疯狂摇头,拒绝这样的事实。
说完,他甚至踢了其中一个下人一脚。
可下人压根儿不惯着他,直接停下来,撸起袖子,左右开弓,照着谢绍航的脸就甩了起来。
左一下,右一下,没有半分客气。
接连甩了十几下之后,谢绍航的脸直接肿成了猪头,人也不怎么清醒了。
下人这才将他松开,拖着往外走,到下一个街角的时候,直接把人丢在一堆烂菜叶子上,径直离开了。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落满了谢绍航的全身。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睡过去的时候,耳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航儿!航儿,别睡!”
谢绍航吃力地睁开肿胀的双眼,艰难地辨认着眼前这个犹如骷髅一般的老女人,眼神里满是疑惑:“你是谁?”
谢大夫人慌了:“航儿,我是你母亲啊!”
的确,这是谢大夫人。
崔姝言特意让人放出来的。
都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哪有不让他们母子“团聚”的道理呢?
这几个月以来,谢大夫人在地牢里的日子更不好过,膝盖没了,身上的褥疮也不见好,肉一块一块地烂掉,稍微动一下就疼得厉害。
“母亲,你怎么变得这么难看?”
“航儿,先别管这个。你得振作起来,不能自暴自弃。走,你背上我,咱们去找林馨柔,只要说出六殿下,她不敢不管你。”
“母亲,没用的。”说着,谢绍航已经冻得嘴唇开始打哆嗦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不断地从空中落下。
谢大夫人见状,又推了谢绍航一下:“大丈夫能屈能伸,暂时委屈一下算什么?林馨柔那个人向来耳根子软,你只要说几句软话就能把她给哄住,听我的,去找她。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参加下次科举,你就能一鸣惊人!到时候定要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匍匐在你的脚下,卑躬屈膝!”
“母亲,她已经让人把我给赶出来了。”
“她怎么敢?她林家不过是区区一个商户,随便一个有官职的人都能把他们捏死。她怎敢如此放肆?”
“母亲,我是丫鬟的外孙,而你,是丫鬟的儿媳。”
“不,不是这样的。”谢大夫人厉声反驳,“谢良是故意报复我,才要这样说的。事实根本就不是这样,不是的!”
谢大夫人的嘶吼,渐渐淹没在风雪之中,越来越小。
雪还在下,天色越来越暗,也越来越冷。
谢大夫人不甘心,死命地拖着谢绍航,去了附近的一个破庙。
破庙里,几个乞丐正在那里歇脚,中间的地上还燃着一堆火。
火里似乎还放了红薯,此时正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儿。
谢大夫人满脸惊喜,摇晃着几乎冻僵的谢绍航:“航儿,快看!有火!还有吃的!咱们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