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崔姝言朝着巧丫和石榴使了一个眼色。
二人立刻走上前去,一左一右,把那个丫鬟围在中间。
崔姝言走过去,厉声道:“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那丫鬟想跑,被巧丫和石榴围在中间。
她一着急,手里的东西就掉了出来。
是一张叠起来的纸。
石榴眼疾手快,立刻捡起来,交给崔姝言。
那丫鬟吓坏了:“少夫人,奴婢是厨房负责买菜的,今日出门,有位少爷拜托奴婢把这个交给您。奴婢、奴婢只是贪图他给的银子,并无恶意……”
崔姝言没说话,只展开手里的纸。
这一看,她就愣住了,眼圈微微发红。
片刻后,她捏紧手里的纸,眼神殷切地看着眼前的丫鬟,急声道:“把这纸条交给你的人,现在在何处?”
“回少夫人的话,方才他还在后门处的那棵大槐树下。至于他现在在哪儿,奴婢就不知道了。”
崔姝言再次看了一眼手里的纸,忍不住落泪如雨。
之后,她提起裙摆,朝着后门处跑去。
巧丫和石榴见状,立刻跟上。
三人刚走,不远处的一棵树后面显露出谢春雅的身影。
原本,这几日她的心情就不好,见崔姝言突然这么激动,只以为抓住了她的把柄,可以借机好好发泄心底的那股子邪气,立刻示意自己的丫鬟,跟了上去。
另一边,崔姝言急急地到了后门,一出门,竟是什么人都没看到。
怎么会呢?
那丫鬟明明说过,刚才人还在这儿呢。
她再次展开手里的纸条,细细地看了一遍。
纸条上,画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正在一棵大树下跳着格子。
不远处的石桌旁,坐着一个正在择菜的妇人。
妇人唇角含笑,正看着跳格子的小姑娘。
这上面画的,正是她幼时的情景。
那时候,哥哥在屋子里靠窗的位置读书,她在树下跳格子,做游戏,母亲在一旁或洗衣服,或做饭,看向他们的目光总是柔和的,脸上总是带着笑意。
那是她幼时最美好的回忆。
如今知道这些,会画这些图画给她的,也就只有哥哥了。
哥哥一向很细心,生怕她不识字,所以画了画给她,而不是写字。
哥哥来找她了!
崔姝言看向四周,却没有一个人。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不远处的拐角处,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她一步步朝着那个地方走去,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
“这位小哥,这是五百文钱,麻烦你若是有机会,把这张图画交给你们少夫人。”
“哎呀,这可不行。我们王府规矩森严,这种私相授受的事情是万万不能做的。”
“拜托你了,我再给你三百文……”
这个年轻的声音很陌生,但对于崔姝言而言,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亲切感。
她一步步走过去,踏过眼前的青石板,绕过拐角,看到了那个正在苦苦哀求的年轻人。
他身材修长,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长衫,大约是太过瘦弱的缘故,身上的衣服显得空荡荡的。
只看了一眼,崔姝言的内心就酸涩不已。
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他的脸上。
他面容清秀,皮肤白净,一双眼睛很有神。
眼前的这张脸,渐渐与记忆中的重合。
没错了,就是她的哥哥,崔瑾瑜。
“哥哥……”一开口,崔姝言的嗓音就有些嘶哑,她看着眼前的人,神色痴痴的。
大约是她的声音太小,崔瑾瑜并未听到,仍在苦苦哀求那个小厮。
却在这时候,那小厮猛然回头,看到了崔姝言,神色立刻变得恭敬起来,规规矩矩地行礼:“少夫人。”
听闻此言,崔瑾瑜身子一震,缓缓转过头来,看着眼前这位朝他缓步走来的年轻妇人。
妇人眼圈发红,脸上有未干的泪痕,唇角微微嘟起,正如他的妹妹小的时候,一受了委屈就会像现在这样嘟起嘴巴。
每每看到她这个样子,他的一颗心都化了。甭管她提出什么要求,哪怕很过分,他都会一口答应。
犹记得最后分别的时候,他生病在床,被安置在舅舅家,目送母亲带妹妹离开。
那时候,被母亲拉着的妹妹频频回头,也像现在这样看着他,嘴唇嘟起,仿佛受尽了委屈。
那时候,他安慰妹妹,告诉她等他病好了,就会去京城找她。
他们兄妹,是永远都不会分开的。
谁知道,这走向妹妹的路,他一走,就是十三年。
十三年来,他苦心孤诣,克服一切困难,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到了京城来。
他来,是要成为妹妹的依靠和仰仗,让任何人都不能欺负她。
“言言。”
一开口,崔瑾瑜的眼圈也红了。
崔姝言擦了擦脸上的泪,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来:“哥哥。”
“哎。言言不哭,哥哥在呢。”
崔姝言破涕而笑。
这一刻,她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什么话都不想说。
只要哥哥还活着,只要她还能看到他,就足够了。
上一世,一直到死,她都没能再见到哥哥。
这一世,上天垂帘,她终于见到了哥哥。
她的哥哥,这世间唯一的哥哥。
这一刻,崔瑾瑜亦是无言。
盘踞在心底许多年的话,在这一刻,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痴痴地看着彼此,想从对方的穿着、容貌、表情猜度对方如今过着怎样的生活。
心底也有很多话想问,却是一言不发。
就好像一旦开口,眼前的场景就会消失不见,就会发现,这原本,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因为这样的梦,他们都做了很多年。
但梦醒之后,却什么也没有。
这一刻,虽无言,却胜过千言。
就在这时候,一声暴喝打断了二人之间的平静:“好哇,崔姝言,你竟敢背着我哥哥在这里私会野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