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姝言冷眼旁观。
重活一世,她已经把谢绍航看清楚了。
这会儿,谢绍航既觉得愧对林馨柔,同时,又对林馨柔这么闹烦躁至极。
他既想要身为大少爷的面子,又想要所爱之人温柔小意地对他,说到底,他最顾及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很显然,谢绍航这会儿又羞又臊又急又气,没打算开口说什么。
一个合适的妻子,在必要的时候,是需要背黑锅的。
崔姝言深谙这一点,她上前一步,命人拉住想要上前推搡谢绍航的林馨柔,直接走到她面前,冷声道:“林姨娘,抬绿珠为良妾,是内院之事。内院之事由我负责,你问少爷做什么?”
林馨柔神色一暗:“崔姝言,你在这儿充当什么大尾巴狼?”
崔姝言不答反问:“林馨柔,你心里,当真有少爷吗?”
没料到崔姝言有这么一问,林馨柔先是一愣,继而肯定道:“我心里自然是有绍航哥哥的!我与绍航哥哥之间的情意,和你这个外人说不着。”
崔姝言冷笑:“在意一个人,竟是挂在嘴上的么?说到底,他伤成这个样子,完完全全是因为你林馨柔,你不顾念着他的伤势还就罢了,还趁着这个时候大吵大闹,让他难堪,这就是你的在意吗?”
说着,见林馨柔想要反驳,崔姝言的声调陡然拔高:“还有,如今他科举在即,静下心来是必须的,你却频繁让他心烦,又是何道理?还有,我是少爷的正妻,与他夫妻一体,你公然忤逆我,等同于不把他放在眼里。还是说在你心里,少爷原本就是一个不需要尊重的人?”
崔姝言的话,有理有据。
林馨柔立刻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说完,她陡然扭过头,看向谢绍航:“绍航哥哥,你知道的,我不是这样的人。”
谢绍航忍着气,问道:“你今日过来,找我做什么?”
这会儿,林馨柔像是才想起来似的,急忙说道:“绍航哥哥,你救救我哥哥好不好?我母亲说去探望我哥哥的时候,我哥哥的腿都断了。牢里不让请大夫,再这么下去,他会死的啊。”
谢绍航的神色在这一刻冷了下来:“所以,你过来,就是想让我救你哥哥?”
“不。”林馨柔猛然间想到了什么,立刻道,“我是因为挂念你。”
然而,谢绍航的神色没有丝毫的改变,很显然,林馨柔的话,他不信。
这个时候,崔姝言看到一旁桌案上写好的文章,惊讶道:“夫君,这是你今日写的文章?”
谢绍航朝着那边看了一眼,闷声道:“是。”
原先,谢绍航是在书院里读书的,但是他的恩师前段时间不治身亡,书院里其他的老师教不了他,所以,他便回家来自学。
但,科举在即,没有学问高深的名师指导,终究是一个弊端。
崔姝言粗略看了看那文章,微微皱眉:“这经世致用的文章,我看不懂。不过我今日从灵隐寺烧香回来的时候,碰巧搭救了一位老者。他看起来像是有些学问的样子,不如,我把夫君的文章拿去给他看看,如何?”
听崔姝言这么说,林馨柔顿时冷嗤一声:“崔姝言,你以为以夫君的能力,谁都能指导他不成?”
谢绍航也是嗤之以鼻。
若不是他的恩师离世,学院里的其他老师都没那个本事教他,他也不至于回家来自学。
见状,崔姝言自言自语道:“他还告诉我他叫孔贤文,自诩有些学问,没成想竟是骗我的。”
说完,崔姝言就放下了手里的文章。
一扭脸,却对上谢绍航惊愕的脸:“你、你刚刚说谁?”
“孔贤文啊。”崔姝言漫不经心道。
她不用参加科举,不知道孔贤文的名号,很正常。
“是身高五尺,童颜鹤发的当代大儒孔贤文么?”谢绍航越说越激动,最后直接坐了起来。
崔姝言看了一眼,就扭脸看向别处,心道:大哥,你这一激动就露腚了,多磕碜啊。
然而,谢绍航太过激动,压根儿就没有留意到这些,只满脸期待地看着崔姝言,等着她的答案。
获得崔姝言肯定的回答之后,他的双拳紧紧攥在一起,声音微微颤抖:“孔大儒,竟是孔大儒!天呐,天呐……”
要知道,孔贤文这个人虽然平易近人,却又不畏强权,因此,他有一套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但凡是有人上门拜访,他一概是不见的。
怕的就是有人提重礼上门,来求得他的指导。
即便是王公贵族上门,他也一概不见。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条规矩,让不少人望而却步。
虽说偶然遇到的话可以向他请教,可孔贤文年纪大了,不经常出门,所以,偶遇他的机会,极少。
震惊之余,谢绍航激动万分,当即什么都顾不得,直接拉住崔姝言的手:“姝言,你真能让孔大儒指导我的文章?”
崔姝言皱了皱眉,脸上的惶恐恰到好处:“当时他是这么说的。说若我有任何要求,他都可以满足,就是不知道作不作数。”
“作数!自然是作数的!孔大儒是当世大儒,文人中的贤者,最是一言九鼎。天呐,姝言,你太厉害了!”
说到激动处,他一把把崔姝言拉进怀里。
崔姝言满心拒绝,心头疯狂咆哮:莫挨老子!
总之,身上这身衣服是不能要了。
谢绍航处于巨大的狂喜之中,丝毫没有留意到,站在一旁的林馨柔那受伤的表情。
这一刻,她只觉得难以置信。
口口声声要与她共度一生的男人,此刻却当着她的面,把另一个女人牢牢抱在怀里,完全无视她的存在。
林馨柔双手掩面,跑了出去。
林馨柔一走,崔姝言立刻推了谢绍航一下,催促道:“夫君,如今科举在即,你若是有这个心思,还是尽早把文章写出来,也好早日得到孔老先生的指点,你说呢?”
“是是是,阿昌,快将笔墨拿来!”说着,谢绍航急不可耐地摸索着裤子在被子底下穿上,急着写文章。
崔姝言则转身走了出去,一出听枫院的门,就看到林馨柔等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