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韩翊嘴里轻飘飘的一个字让小柒的脸上起了一层寒霜。虽说刘邦这头在培养他们间者时第一句话是要有随时为刘邦牺牲的觉悟,但在面对连刘邦都胆寒的项羽的军队时,小柒要做到心静如水还是很困难的。
跑?他们这支支援军市令的队伍,为了不惹眼,莫说是配备中够的好马,连马都没有一匹,就算是骡子,也仅有一只,还是驮武器用的。
韩翊看到小柒的表情,心里很受用。
将军之剑不斩苍蝇。
刘邦都没那能耐到项羽眼皮子底下把吕雉和刘太公救走,更何况是差不多只能算楚国最末等间者的军市令。
仅仅一个军市令,是不会引得项羽大动干戈的。韩翊笑了笑,只知道服从陈平和刘邦命令的小柒,很可爱呢。
不过战场之上情势瞬息万变,韩翊不能排除有什么特殊情况,项羽那只猛虎就在不远处,他不敢把方才的推测告知跟前的人,随时保持高度的戒备,总是好的。
“军市令的武艺,已经达到了神鬼莫测的境界,抵二十个人不成问题。”
定心丸还是必要的。
“能有项羽好吗?”都这种时候了,小柒对韩翊调侃式的语言很是不满。
“要不你试试?”项羽的大军就在不远处,韩翊也紧张得紧,不过,在小柒面前,他只能通过说话来化解掉一些。
“滚犊子去!”
周围的人虽然没掺和进他们的谈话中,但也把弦绷得紧紧的,眼神一直尾随着军市令。
眼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都走到大路上了,那些个追兵却还没有出现,他们心里的焦灼都快变成黑烟了。
突然,一支羽箭从军市令的上前方的大树上出现,快得就像是颗陨落的星辰似的,让大家来不及作出反应。
韩翊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不可否认地,军市令也发现了这点,他不躲不闪,只是一闪身,那羽箭便从他耳朵根跟前飞了出去,深深地没入他身后不远的大石里。
羽箭的箭头虽为铁或铜的制品,但箭身却是竹木的,能没入石头中,固然有其制作精良的原因在,射箭人技术的高超也不是一般人能及的。
面对如此杀神,这时候莫说是小柒,就是韩翊的手心里也沁出了汗水。
他朝小柒点了点头,然后三下两下迅捷地上了树,从一棵树跳到了另一棵树上,直到与小柒等人拉开了足够的距离。
然后,他朝方才箭来的方向射了一箭,平稳,但不迅疾有力,他把省下来的力气用在了转移上。
面对羽箭和弓弩这些个中长程的杀器时,不暴露自己的位置可以最大程度地保命。
然而对面的那人却没有予以还击。
“这是个老狐狸。”韩翊看着羽箭射出的方向,再观察了下四周围所有可以用来作掩体的地方,再射了箭,再转移。
终于从不远处一箭直直地射向韩翊第二次待的地方。
一个物件落下。
那人跟前再一箭射出,直直地把那物件钉到了树干上。
这时只见四周围四五箭齐齐地射向那人处。
“小柒这货,还不赖嘛!”韩翊一想到小柒没有守株待兔,心里压力就减了一半。
但那人还是没有从树上掉下来,也找不到任何和他踪迹有关的迹象。
“这人是个老鸟,不能再像先前那样试探。”韩翊悄悄地靠近先前那人羽箭射出的地方,顺带从短靴处拔出了短刀。
近距离搏命,短刀比羽箭管用。
那人却像是鬼魅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韩翊的心陡然地紧张起来。他没敢再轻易挪动地方,只是一个劲地朝上闪转腾挪,直到找到了一个对于他来说最佳视野的地方。
还是不见那人的踪迹。
韩翊感觉承受的压力快把他胸腔撑炸了似的。
就在这时,一滴滑滑腻腻带着点温热的东西从上头掉了下来。
韩翊吃了一惊,忙转开了身,同时往脸上一抹一看,殷红殷红的,是鲜血!
对手在上,他在下,人家隐蔽得比他还要好,但终归是寻得了踪迹,韩翊心里的压力减轻了不少,胆气也壮了起来,他竖起耳朵倾听着风声,在这风声里一个劲地朝上蹿。
他在心里做着随时避开羽箭的准备。但直到看到那人,他都没听到羽箭破风的声音。
好容易看到了那人,才发现他已经受了重伤。箭尾羽毛的那一端已经折断了,羽箭的头却不偏不倚地没入了他的胸膛,他的脸白得跟麻布一样。
血还在滴,那人的精神却还好,两眼明亮得很。
早在濮阳时,韩翊听陈平和赵尧唠嗑时说过,失血过多的人全身上下是酸软无力的。
韩翊长出了口气,却不敢大意。
想以前,他就有过两个猎手,把他们受了重伤的同伴推到前头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后他们悄悄地包抄到韩翊后方想取他性命的经历,所以他不敢掉以轻心。
“洛阳女婿!”那人的脸上和语调里,满满的全是讥讽。
这时候对敌方的情况不甚明了,在这种生死一线的时刻,没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韩翊当他是空气,靠近了他,替他拔了箭。
却见着那箭簇头上带着倒钩,生生地带出了血肉,也让那人的鲜血再次喷溅出来。
饶是虚弱到如此地步,那人却也没失掉骨气,他再刺激了韩翊一波,
“你的如夫人被人欺负,谋划的有我一份。”
他口中的如夫人,指的是项颜。这是在项羽的麾下,居然连项颜都敢动,嚣张到如此程度,韩翊怒了,头上的青筋一条一条地跳了出来。
“他们说啊,你如夫人当妇人都不健全,所以,他们把她当男人用了。”
那人再刺激韩翊。
韩翊的眼皮跳了跳,握短刀的手更紧了。
那人更加地不可一世了,他摆出一副看白痴的高高在上的眼神看着韩翊,
“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也不过如此。”
他说这话时,韩翊握短刀的手不再紧张了,他已经想清楚了,看着自己的血慢慢地不可逆地朝外流,感受着生机一点一点地消散开,那不是一般地折磨人。那人希望韩翊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