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通报的兵将没有见过叶漓,但一看在场中,样貌最为小巧,与生俱来的尊贵和自信的身影,他立即跪报。
折膝在叶漓身前,“仙尊!大量妖兵突袭灵尧岭,还望您调遣守将,为我们支援!这是我们鸿阙上将的信报,您看一眼。”
说完,他拿出让边界为确认消息无误的信件,放在朝上的双掌递到她的眼前。
紫樱休息大半,胸口上的血止住,法力渐渐得到了恢复,她一把夺走信件。
左左右右前前后后试验了许久,没有毒涂抹其上,再确认是真的之后,才递给叶漓细瞧。
叶漓并没有立即接过,相信紫樱的工作能力是一个原因,另一个令她疑惑不解的是……
为何精兵在,她和紫樱也在,这一看便知我方强他方弱的对比,难道妖族尽数派出妖兵,要选择在今日决一死战吗?
换句话说,他们不会是来送死的,但是他们哪来的勇气要攻占灵尧岭呢?
叶漓取走,正反面都翻了个遍,甚至还拿起来甩,信上都只有明晃晃的那几个求救的大字,而且还是时间的紧迫下,潦草的笔墨。
她静默一会,示意报将起身回答,“你且估算看看,来了多少妖兵?”
报将想了想,拱手禀报:“回仙尊,据我们所能观察到的,大概有十万,后方……”
说到这里,那报将忽然发觉不对劲,“不对!他们妖兵拢共也就五万,后面源源不断的,只能,只能是……”
未等他完全猜测到,叶漓已经走向那张桎梏住的丑陋之脸,掐紧脖子,解开喉穴,“说!浴煌池不是你的目标,你真正的目标,是灵尧岭,对不对?”
木凌祈肆意让笑声舒畅咽喉,“哈哈哈哈……南瑶,你不愧是我魔界欲招揽过来的大帮手!你可真是聪明,一下子就猜中我的计谋,我这是……棋逢对手了?”
“你不配,与我相提并论!”
叶漓没有想到的是,垣老竟然一点对生灵的怜悯之心都不留,她以为,弦衣再如何被他利用,也不该真的要灭口。
弦衣一旦没有同守,就会放任灵尧岭的人,自生自灭,虽然他的法术远远低于她们,却在妙岚和岑九之上,妖兵来了,无法胜之,起码挡一挡,避一避也是可以的。
可是现在,根本连拖延到她们过去的时辰,都不给!
两人云里雾里的对话,其余人并不理解个中缘由,报将知晓灵尧岭的战况,于是狠狠地怒瞪,脱口而出,“原来你木凌祈,还带了两万魔兵去和妖族联手,要把灵尧岭灭了!”
这下大家便恍然大悟了!
魔族拥有八万魔兵,但带到浴煌池的才三万,而去灵尧岭的妖族却超出他们仅有的五万总数。
我们都知道妖魔早早便联手要灭了仙界,那这就意味着,多出的人数,就是魔族剩下的五万魔兵!
五万……在灵尧岭竟然敌兵有五万是妖,五万是魔!
难怪木凌祈要不惜自损三万魔兵,也要和他们打缓战,就是为了要给灵尧岭的妖族拖延时间!
叶漓气得下唇被她咬出一道横线,今日是解决不了木凌祈了,她必须号召兵将尽快赶到灵尧岭。
她伸出双掌,幻化出一个巨大的,银灰的宇沌钟,从上至下罩住了魔族之手。
而如她所料到的一样,神器一盖,后方便传来魅翼带领魔族逃走的消息。
能抓到的不少,只是这三万魔兵本就被木凌祈当作弃棋,魅翼她不在乎,灵尧岭多他一个,缺他一个也不会改变任何结局。
他身负重伤,只会逃到老巢等着最后一口气呼吸完,然后魂飞魄散。
因为她知道,紫樱说过她不会留他活下去两次,否则,她就不会胸前被重一刀,她一定,下足了毒的剂量。
施法完,叶漓从袖中抽出御令高高举起,众人忌惮令上的龙纹威赦纷纷下跪,除了一脸不服气的垣老还站着。
“众仙听令!”
“妖魔联手,欲取下灵尧岭,为防浴煌池如同它被行调虎离山之计,紫樱,岑九,妙岚及浴煌池的仙将,留下镇守此地,八万精兵即刻随我支援灵尧岭!”
然而,慷慨激昂之声当如滚雷敲定,大家却大眼瞪小眼,表情丰富各异。
燃眉之急,却因御令分半不在同一人手中,叶漓号令后她便觉得自己的焦灼显得多余了。
不是因为没有人想当打头阵的丛林鸟,而是他们的你看我我看你,拿不定主意的目光,都投向她另一只手上,白纸黑字是否属实的信报。
不过,当她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又想通了一件事。
即便紫樱读懂她的用意,用拿出信报内容毋庸置疑的证据,也被她拦下了。
蔑笑充盈苦涩,“他们不相信的,从来不是我说的什么,拿的何物,而是我这个人。”
只要这个人不被信任,不管她说的什么,做的什么,做的多好,都是愚公移山,徒劳无功。
垣老见状,正是下手的机会,遥指报将,“你这女娃到底年纪过浅不堪大任,怎可不事先查明,便仅听一个小兵小将的一面之词,难道你是想趁机放走木凌祈……对!你还不承认你就是勾结魔族?现如今灵尧岭又突然来了大量妖兵,不是你使得计谋,还能是谁这么巧合?”
“来人!先给我把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拿下,再把妖女上镣铐,抓回天庭处置!”
精兵纷纷伸出长戟,兵器声整齐划一,刃尖一时真正朝对披着金罩衣的小身板。
突感自己渺小无能的叶漓,举起的手臂慢慢滑了下去,她看了手中的纹路,仿佛觉得,她是个傻子,然后握着像个笑话的御令。
紫樱挥出长鞭,挡在她的身前,也护住了报将,“我看谁敢?”
那报将一脸无辜又气愤,他根本就不需要有人维护,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手臂,“你放屁!我是鸿阙仙将的侍将,他负伤已来不及通知他人,还怕浴煌池有阴谋,便草草拟了求助信让我尽快赶来相报,你竟然歪曲事实怀疑我,你是想让灵尧岭的人都死光了吗?”
“垣老!你休要胡搅蛮缠,事出紧急,已来不及查证什么,仙尊的判断是不会出错的,快合御令,先解决了仙界安危再说!”紫樱道。
岑九对于叶漓吊儿郎当,出手方式奇葩的模样,也不多信于她,但他刚刚意识这个丫头片子对意外发生状况的灵敏度很高。
加上要不是她刚才逼出木凌祈尽数端出老巢,只怕他们还被蒙在鼓里,而且,以他在此处多年经受魔族的诡计多端,也觉得,她的担忧至少有八成是正确的。
因此,他也站了出来,“别以为大家都尊重你,你就可以只手遮天,你在仙界明里暗里的把戏,我心里清透了!他们愚蠢,我岑九才不会!我劝你以苍生为重不要再作恶多端,小心神看不下去一把雷劈死你!”
叶漓没料到,岑九竟然一瘸一拐,拖着颤巍的双腿,站在她相隔较远,但也是一队的站位。
就在她眼眶一热之时,妙岚带着夷桃和丹禾,也相互搀扶了过来,区别岑九的不情不愿,妙岚朝她点头的忧笑,更加笃定,消散了她的错觉。
一双,两双……够了,这便够了。
细数着身旁的几双眼睛,叶漓脸上有了欣喜的光泽。
她其实犯不着悲伤的,她才刚刚领悟到,并不是人多才值得欣慰,只要是正义的人,哪怕寥寥无几。
她甚至感激,她才不稀罕站在对立面的浑浊来污染她们身上正义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