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宁宫。
“怀容今儿上朝,参与奏事议政呢。”宫灯散着微光,照亮程皇后浅浅的笑靥,“他身边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传来的消息说,依照先生留下的条件,筛选出的真真是寥寥无几。”卫嬷嬷犯了难。
“有就是好的。先生的一卦,不仅千金难求,人更是行踪不定,若非他是墨儿师叔,想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采选在即,眼下秀女们已在入京途中,不日就要进宫。”卫嬷嬷揭开一盅金丝燕窝,“娘娘可得顾惜身子……”
黎景宫。
“那病秧子处处都压着我们霄容,说什么长幼有序,自己娶不了亲,生生的把他也给耽误了!”虞妃眉心挤满了烦躁。
“刚得到的秀女名册,请娘娘过目。”心腹宫女弯着腰呈上一本册子,并轻轻翻开一页。
“有哪些父辈是朝廷三品以上的官员?”
“都标注好了,朱笔画圈的就是。”
虞妃脸色霁了几分,抬起手,镂空錾花珐琅的指甲套在那些名字上一一划过,“霄容乃人中龙凤,他的女人,必然是要最好的。”
时光乌飞兔走,眨眼就到了采选当日。
御花园里,主位的程皇后身穿正红色撒亮金凤凰纹刻丝锦缎裙,鬓边插一支红宝点翠的紫晶滴珠金凤钗,额间与脑后都是露垂金珠的花胜,极为华丽端庄,容光照人。
贤妃一身浅红流彩暗花云缎长裙,亦是容貌秀丽,气度高雅,落座在程皇后身侧。
而次位的虞妃虽也穿了银纹云锦百花曳地裙,戴了整套赤金嵌蓝宝石的头面,姿容姣好,尤显得气势上被压了一筹。
太子则身着沧海腾龙的长袍,系了金色织锦宽腰带,与二皇子、三皇子坐于一侧。
少刻,宫婢领着几十名秀女款款行来,乍看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秀女们井然有序的站成了几排,两只手交叠着扶在左腰处,一齐屈膝行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太子殿下吉祥。”
“免礼。”程皇后语气和缓,“谁是蔡臻儿?”
贸然被点了名,众秀女的视线犹如箭梭,纷纷射往她的身上。
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的身影慢慢走上前来。
“民女蔡臻儿,见过皇后娘娘。”
楚怀容抬眼“惊鸿一瞥”后,忙把视线转向程皇后。谁知她满含深意的道:“本宫见你不错,可愿入宫常伴太子殿下?”
蔡臻儿此时心想,若说不愿,会被割舌,还是直接砍头?
“承蒙娘娘厚爱,民女愿意。”
“好,赐花。”
楚怀容闻言,僵成了一尊泥塑。
贤妃陷入了迷茫,秀女刚刚登场,她就挑好了?
虞妃姑且不管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径自从一干佳丽之中点了几个出来,来回看了一遍,才开始问一些家世、才情方面的问题。最后,定下了兵部尚书的嫡长女倪沛珊。
而二皇子瑞宁王的正妃,则是选中的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幺女詹婕。
瑞宁王府。
白兔卧在水榭的一旁,两名侍女正剥蒲萄给它吃。
“母妃说,娶妻娶贤,生得太过漂亮的都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他有些郁然的望着满湖盛开的荷花。
“詹家的詹奕曾为衍元十五年的状元,詹婕亦是远近闻名的才女。”裴砚笑着道贺,“贤妃娘娘慧眼独具,给王爷您找了一门好亲事。”
“没曾想本王的婚事就这么一锤定音了。”他语气中含着秋水落叶一样的萧瑟,“不过,一想到皇兄选中的那位,本王心里就稍微好受了些。”
“准太子妃是谁?”威远侯世子正吃着冰镇的紫蒲萄。
“外乡的,只听说她父亲是一位书院的夫子。”
“门第也太低了,莫非她是绝色佳人?”
瑞宁王的神色一言难尽。
“非也,她,很胖。本王生平就从未见过如此胖的女子。”
韩绍清总觉得听起来莫名的熟悉。裴砚笑道:“巧了,早年我在百川书院的时候,也有一位夫子的女儿,长得圆圆胖胖的。大家都说她颇为喜庆,是个有福气的。”
“不会也姓蔡吧?我记得她名叫什么儿……”
裴砚手中一颗紫蒲萄倏地滑掉,滚到脚边。
“蔡臻儿?”韩绍清出声道。
“对,就是这个名字!”瑞宁王拍了下手。
回裴府的路上,马车慢慢走着,竹制的车帘轻晃,筛进一棱一棱的光线。
“皇后娘娘的想法果然异乎寻常。据说后宫里,但凡她决定的事,连圣上都不得横加干涉。”裴砚道。
他沉默着,约莫到了拐角处,马车骤然停住了。
“三,三殿下。”车夫诧异的声音。
车帘子被一名侍卫掀起,露出一袭盘金绣云气纹的锦衣。
“韩绍清,同本宫叙叙旧吧。”
茶楼,雅间。
“其实本宫一直没明白,当初见你才华横溢,只想与你结交,为何你却将本宫视作洪水猛兽,一见就躲?”楚霄容嘴角轻勾着,透出若有若无的讥讽,“以前是,现在也是。”
他坐在方桌的另一边,微垂着眸。
“裴太傅真正栽培的只有一个裴砚,本宫却不同,不仅能保你青云直上,也能给你富贵荣华。”他朝着他走近一步,“今日就再问一遍,你,可愿为本宫做事?”
“殿下的话,下官不甚明白。”他淡色的黑眸,沉静得像一汪深湖,语声也显沉着,“下官只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
楚霄容听完,短促的笑了声:“也罢,天色不早,本宫得回去了。”
他起了身,施礼恭送。接着,走向微敞的门,欲要下楼。
“你要去哪儿,韩大人?”随着话音,一身水仙纹织金绦边长裙的惠宜郡主走了进来,再轻轻的把门阖上。
韩绍清惊了下,急忙往后退去。她倏然抽出腰上的红璎紫鞚鞭,反手一扬,往他身上挥舞而来,他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鞭子迅速的缠绕住了。
惠宜郡主借助鞭子,轻易的把他拽了过来。
“终于可以靠近你了。”她一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脸也贴在他的衣襟处,“你为何总是不理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