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躯壳,两种灵魂。
是指他重生过的事情吗……?
但是为什么要说两个灵魂。
孔幽不解对方是何意。他知道眼前的霍茗一,是这万灵阵中的魂灵幻化出来的假象。
所以真正和他对话的,是在这里活了成百上千年的魂。
孔幽没有退缩。就算被看穿,他也要冲上去。
这是对他的考验,他不能有任何退缩的心思。
他挥剑上前,这时一个急浪又打了过来。
孔幽不得不抬起手臂遮挡住风浪,虽然躲过了浪头,整个人仍然不可避免地湿了半边身子。
“霍茗一”仍然在对他说话,声音张狂。
“孔幽,现在的你,境域被封,你有什么底气和资格站在这里!”
铮的一声响,两柄剑碰撞在一起。孔幽直感觉从手腕麻到肩膀,对方的力气实在是大。
小船只有这么大的地方,行动相当受限。一旦掉下去,不知道要面临什么,孔幽不能赌。
他暗自咬牙,吃下了这一招,同时腰部发力,硬是把对方的力量顶回去,用力地挥出这一剑!
水灵力带着磅礴的气势,向对方所在的船头削去。
“我不需要什么底气和资格,我也不需要战胜你。
我在这里,是要克服我自己。”
就算对方幻化出了一张可恶的脸,孔幽也并没有真正地将他视为敌人。
他所要战胜的,是自己的心魔。
而这里的魂灵,不管有多么强大,也只是他练级的工具。
所以他并不畏惧,一往无前。
“霍茗一是个废物,要当我的对手,你最好变出点别的什么。”
孔幽轻轻一甩剑上的水珠,望着那船头的“船夫”。
他刚才身子极力地向后仰,以一种常人不能做到的角度,躲过了孔幽的一击。
当他再次直起腰来的时候,他又幻化成了一种容貌。
“幽师弟,原来也有这么年少轻狂的一面。”
是楚良尧的声音。
孔幽看着良尧师兄的脸,微微笑了。
“这就是你最大的本事么?”
“师弟,可不要大意。”
“楚良尧”挥剑而来,一招穿云碎雨,灵力化作数不清的透明箭簇,对准了船尾的孔幽。
孔幽旋了半身,手起结界开,冰凌凝成的屏障将那些泛着寒意的箭簇纷纷挡在外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仿佛暴雨打在芭蕉上。
“楚良尧”在他还未转过身时,又是一剑向前猛刺。孔幽向后一步,侧过身子,及时闪避,躲开这致命的一剑。
当年楚良尧还在山中的时候,他几乎每天都要带着孔幽练剑,与他比试,让他在真刀真枪的洗礼下成长。
所以这是孔幽再熟悉不过的场景,他对此游刃有余。
“师弟好身法。”
就算是假的“楚良尧”,在过招的时候,也不忘夸奖师弟一句。
孔幽简直无力吐槽。
“你们装成其他人的时候,如果崩人设是要罚钱吗?”
他知道这不是楚良尧,但是他的一举一动,又和师兄如出一辙。
孔幽感觉精神分裂的会是自己。
说归说,他的剑可丝毫没有犹豫。
在又一次挡住“楚良尧”的剑招之后,孔幽开口言道。
“如果你只有这种水平,我就要从阵中离开了。
这里根本没有任何留下来的价值。我都要分不清是你们在练我,还是我在给你们上强度。”
他故意叫嚣,万灵阵的魂灵顿时躁动起来。
它们的声音糅合在一起,有男有女,直击孔幽的鼓膜。
“狂妄的小子!”
孔幽被那声音震得浑身一悚,仿佛有人在他的脑袋里敲一只锣。
他定了定神,再抬头,发现眼前的人又换了。
“幽儿。”
变成霍茗一时,孔幽没有反应。
变成楚良尧,孔幽也不动摇。
但是,看到眼前的这一位时,孔幽竟然罕见地有一瞬间怔住。
“师父……”
鹤发童颜,永远慈蔼地注视着他,从他入宗门的那一天起,就手把手地教他心法,传他功夫。
这是鸦首山的老宗主霍敬天,是孔幽唯一的、真正的师父。
霍敬天注视着孔幽,第一句话说的竟然是——
“你过得并不好。”
霍敬天已经死了,孔幽知道,幻象是他心灵的投影。如果师父还活着,他能想到他对他说的话,就是这一句。
你过得并不好。
别人会嘲笑孔幽一个天之骄子跌落神坛,但是师父只会关心他过得好不好。
“幽儿,如果你过得不顺心,就离开吧。
放下你手中的剑,去追求你真正的人生。”
孔幽听到前半句时,还有点触动。
但当他听到后半句,他叹息一声。
“很像了,但不够像。”
师父永远不会让他轻言放弃,尤其是明知他要坚持的情况下。
他只会护着他,让他在向前的道路上,少吃一些苦头。
“师父,虽然您老人家听不到我说话了,但是我还是要说。
我现在过得是不好,但我会把我自己从泥潭之中救出去。
我不需要任何人来救我,我只要自救。”
孔幽将大半的灵力都凝注在自己的剑上,对付师父不拿出全部的本事,会死得很惨。
“霍敬天”又一次开口,这次他的声音中没有任何和蔼的意味,反而显得阴邪。
“你就是这么孝敬师父的吗?”
“没人说过你们的废话有点多吗?”
孔幽举起手中的剑,一条手臂弯折内收,另一条手臂笔直向前,是蓄势出剑的姿势。
“打架就是打架,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孔幽再次出招,挥剑,雷霆万钧,周围的潮水都因为他的剑气而腾空,浪潮变得更急。
对面的“霍敬天”用的是掌法,他的双掌在虚空中画了半圆,将所有的力量吸收,再释放。
砰!
剑气返还到孔幽的这边,孔幽脚尖踏着船板,身子向上腾空,避开这一击。
右肩肩膀和右侧小腿传来钝痛,孔幽低头,对方放出来的剑气终究是伤到了他。
孔幽没有因此而畏缩,相反,他的兴致高昂起来。
这样才有继续打下去的价值。
他是来历练的,只有将他逼入绝境,才会冲破冰封的境域。
沙沙——
孔幽在这时突然听见了异样的杂音。他抬起头。
一个巨大的、由残碎的花瓣拼成的女人头颅自白色的河流底端缓缓升起。枯萎的叶片和藤蔓勾勒出她的五官,她看上去神圣、悲悯、又透着诡异。
见到这只残缺的巨大头颅时,孔幽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真心的笑意。
芒种之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