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妙来吃了饭,又去问李为先,“你也来吧,我再喊上元锦。”
“今日都十五了,眨眼就小年。路上风雪又大,我得早点回南阳,要是耽误了,我爹非得抽死我。”
钱妙来眼神一黯,“没意思,你们都不去。”
“蓉宝嘉宝不是去吗,还有元锦,你们四个一起玩,也挺热闹的。”
“就四个人有什么好玩的。去年我和我表哥他们吃炙肉,二三十个人,划拳喝酒,那才好玩呢。”
李为先问,“你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喝酒了?”
钱妙来自然是没喝,有奶母婆子看着呢,他偷偷尝一口都得挨骂,但在小伙伴面前要面子,“那当然。”
李为先的眼神充满怀疑,毫无诚意的夸道:“那你厉害。”
钱妙来不擅长撒谎,很快就转移了话茬子,“你也去吧,用不了多少时间。”
蓉宝插嘴劝道:“散学就去,吃玩一场也才午时,不耽误事。”
钱妙来眼巴巴的看向他,“是啊是啊!”
李为先想了半天,才点头说好。
蓉宝问邓少衍,“你怎么不去?炙鹿肉可好吃了。”
邓少衍撒了个小谎,“我要去给长辈过寿。”
这确实是个大事,蓉宝不再劝,只能遗憾道:“要是我们都去,还能比背文章呢。”
邓少衍不是敏感自轻的人,但他出身最低、学问一般,在学堂里毫不出彩。与蓉宝等人相处越久,就越不知道怎么相交闲谈。
蓉宝跟他比较熟,主要还是因为大家都是村里人,有个词怎么说的,惺惺相惜!
虽然不是一个村子里的人,但都是老乡,得关照一下嘛!
而且她爹还认识邓少衍的娘,都是熟人,自然更亲近些。
邓少小声说,“卖鱼的事,多谢了。”
“什么卖鱼?”蓉宝一时半会还没想起来。
“就是卖鱼给衙门,我娘说多亏了你们。”
蓉宝眼睛一亮,“衙门找你们家买鱼了,我还以为县令大人不会管这事呢。”
邓少衍点头,声音轻快,“每月能卖一两多银子呢。”
鱼没什么油水,刺还多,鱼腥味重,还要用油煮。
村里人都不太爱吃,因此价钱比猪肉便宜多了。
最便宜的草鱼,卖上五文钱一斤都算好事,讨价还价一番,一条五斤重的鱼,才二十文。
挣头不大,还费力。
每天都要打鱼草,养大了还要捞鱼。但这都是小事,最麻烦的事,人要时时刻刻的看着,不然村里人看你家养鱼挣钱了,起了坏心,就从山里摘毒草把鱼都药死,那才是哭路无门。
邓少衍已经见识过这样的事了,去年他娘在屋后撒了些姜种,眼见都出芽了,结果就一晚的事,姜芽全被人踩了。
虽然知道是谁,但没有证据,也只能骂几句。
如今家里费了大力气养了一塘鱼,谢英姿自然不敢懈怠,平日都让丈夫看顾。
如今挣钱了,她还找娘家兄弟一块干,逢集就去镇上县里卖,虽然累了点,但只要能挣钱,谁都累的津津有味。
蓉宝也很开心,没想到还真行,她偏头跟嘉宝说了这事,两人对视一眼,突然伸出手,击掌笑道:“好诶!”
钱妙来一脸迷茫的问,“怎么了?”
蓉宝晃了晃脑袋,卖关子道:“救民计。”
邓家也是老百姓,帮他们家想法子挣钱就相当于救民,也没说错。
邓少衍嘀咕道:“什么救民?说话神神道道的。”
蓉宝不理他,兀自开心,“我还以为县令大人不记得这事了,上回见面他都没说。”
笑话,徐先和是谁,这种小事做了便做了,他难不成还要腆着张脸去两个孩子面前邀功。
徐先和做不出来,何况自己邀功,哪比的上从别人嘴里说出去有用。
就像政绩。徐先和要是上折子说自己做了什么实事,取得了什么成效,这都是邀功。朝廷也不会觉得他的功劳有多大,反而会认为这就是一个县令该做的。
但要是朝廷的监察御史上报,折子呈到朝廷,那都是功绩。
徐先和深谙此道。
如今这般局面可不就是大好,蓉宝嘉宝都要开心坏了,心里不约而同的想,县令大人真是个好人啊!
提笔的徐先和总觉得后背发凉,他直起腰,嘀咕道:“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师爷笑道:“小年快到了,人盼团圆。”
徐先和搁下笔,“不知道花溪县的年节怎么过的,热不热闹。”
“我翻看过旧年案卷,端午、中秋进城的百姓多如牛毛,但春年比较冷清。”
徐先和“咦”了一声,“我记得朝廷每年都有给各地发放烟火,今年说是又有了新花样。京造所那群人别的本事没有,在讨好陛下这件事上格外有天赋。”
师爷忍不住笑了,“如今各地军备、农事都是工部负责,京造所领着俸禄没事干,要是不想办法出个头,御史就该上书弹劾了。”
“京造所是国库养着,谢墨的一言堂,他亲姑姑是皇后,只要不犯大事,凭一两道折子拿不住他。”徐先和话音一顿,随即又道:“不过也说不准。京造所是陛下的小工坊,以前造过火统,后来不知道什么缘由停了,但图纸还在。”
“徐老说火统不如弓箭,造价高昂,且弊端大,当年匠人制的第一把火统,在演武场上炸了。这种武器,莫说是送往军中,就是留在京城都要小心出事。”
徐先和道:“总归是柄利器,束之高阁无事,但要是传出去了,莫说是宫里的皇后娘娘,就是谢家都保不住。”
“谢墨此人虽流连花月,庸碌无能,但世家子弟没有蠢货。他领了京造所的差,自是清楚什么事不能犯,贪墨钱财是小,看管不严为大。”
徐先和勾唇一笑,“给陛下造了那么多年的烟火,怕是库里都是火药。”
明明屋里火盆烧的正旺,师爷却感觉浑身发凉,连声音都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京造所在外城,且有重兵把守,莫说是人,就连蚊子都飞不进去,应当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