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炎武要去的是西安府下属的富平县,也正是他们向那户农家讨要吃食的地方,这里是顾炎武自己强烈要求来的,他向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百姓们的生活,一路上不断的研读新政的各项措施。
此次新政推广大使们临出发之时被要求,在开春之前必须要完成新政的田亩之策,统计县内人口,将所有的百姓包括逃户都要劝会乡里耕种,之后实施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之策,将所有的丁税都落到田亩之上,李自成、李鸿业亲自为他们送行,赐钦命令牌,每人十名亲兵护卫,对七品及以下官员有先斩后奏之权,如果完不成那直接就罢官免职。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太难了,大明两百多年土地吞并严重,县中十之六七的土地都集中在士绅地主的手中,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县中百姓耕地的问题,新政规定每个百姓都要有保命田:成丁一亩,壮妇七分,老幼五分;剩下的再就是纳税之田,每个成丁不少于五亩,壮妇三亩,老幼两亩。以五口之家为例加起来一户人家至少需要十五亩土地。
富平全县在册五千多户,七万余口;但均居顾炎武的推算,加上隐匿的人口和逃户全县最少也会超过十万人口,这些人都要分配土地的话,需要最少五六十万亩,而现在整个富平县的耕地也就不到六十万亩,这就需要大量的从地主士绅手中收回土地。
民政部的意思是以每亩好地三两银子,中地二两、劣地一两的价格进行赎买,特意为此筹措了一千万两白银和三千万两的经商通关税照。这可是顺侯府和民政部、军政部三家咬着牙凑出来的钱,据说为了这些银子军政部的大佬都和民部尚书拔刀了,最后再顺侯强压之下,双方妥协,半年为期限,如果半年之后不能完成赎买土地的话,那就要拿刀子和地主们说话了。
当然这些顾炎武也只是听说。但总归不会是空穴来风,如果真是要等到军队强制推行新政的时候,那将会是血淋淋的。现在都已经八月了,要在开春前完成,时间实在是太紧张了!每每想到这些,顾炎武都是一阵头疼,不自觉的骂一句霸道的臭丘八们!
到富平县城途中顾炎武再次路过那户农家,停住队伍顾炎武命随从敲响了那家的门,开门出来的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看到来了陌生人,怯怯的问:“你们找谁?”。顾炎武上前说道:“我是你爹娘的朋友,他们没有在家吗?”。
“爹娘在地里收秋呢,客人快请进家来吧,我让弟弟去叫人。”说完打开远门让顾炎武进来,回身喊弟弟去田里叫人。
小男孩飞奔而去,等了约有一柱香的时间,夫妻二人赶了回来,见到院中有好几个人,其中一人坐在矮凳之上,其余几人都站在一旁一看就是护卫打扮,小心翼翼的走回过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人拜见大爷!收完秋小人立马去交租子”他以为是城中地主来收租了。
“两位快快起来,可还认得我吗?”顾炎武赶紧把两人搀扶起来。
“这位爷看着好眼熟啊,哦,我想起来了,您是几个月前的那几位公子中的一位。您又回来了啊!”那妇人倒是很快想起来了。
“呵呵呵,是啊,我这不是是想着大嫂所说秋收之时让我来尝尝新米的话呢,正好上任途中来落个脚。”顾炎武笑着说。
“有有有,这两天刚刚收的,这就给您去做。您稍等一会”那妇人匆匆去准备了。
顾炎武则和那农夫拉起了家常:“王老哥,这季的收成怎么样?我刚听你说马上要去交租,官府已经下乡开始收税了吗?怎么我没有听说啊?”。
“托您的福,这季收成还不错,一亩地能收两石谷子,我家有两四分的保命田,我还从城中老爷手里租了十亩地耕种。刚才以为是城中老爷派人来收地租了。”男人挠着头说道。
“那租地收你多少?”
“这家地主老爷还算仁义,收五成地租,再缴了官府的税小人还能剩下三成的收成,够养活一家人了。”
“收租五成还叫仁义?!这样算下来你们一家一年能有百十斤的余粮就算是万幸了。”顾炎武听得有些生气。
“小人这已经很好了,公子您有所不知,有的地主能收到七成的地租呢,要不是官府给了保命田还免除了杂税,种一季地没准还要倒欠一些呢!”
“这种收五六成地租的地主们多吗?”
“反正是不少,小人租地的时候问了五六家,只有两家收五成的地租,哎啥时候能有自己的地啊!”男人叹了口气。
却不见现在顾炎武的脸上已经满脸的气愤了,这些黑心的地主劣绅们,这是要把百姓们逼死啊!以前一心只在学问之中,没有考虑过百姓民生,现在不一样了,顾炎武可是天天的琢磨老百姓要多少土地才能生活下去,要怎么样才能富民强国!
“快了,不出半年老哥你们就能有自己的土地了,我这次赴任就是推行新政的!”顾炎武说道。
“公子可是当真?!您到哪里当官?这个新政是个啥?”这汉子激动的站了起来,眼睛紧盯着顾炎武,生怕自己听错了。
“我这次就是奉了西安的命令,来富平县推行新政的,按新政的规定除了你们的保命田,每人还能分到官田。我与你详细说说。”
“公子您先别讲,我将村里的人都叫来,这等好事要让大家都听听”说完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很快王姓汉子的院中就聚集了几十口子人,有老有少,大家全都蹲坐在地静静的听着顾炎武讲解新的田亩和赋税政策。顾炎武也是尽量的用大白话和大家讲,不明白的地方就反复的说。
“这位老爷,按您刚才说的,那我们家里最少也能分到三十来亩地了,还都是两成地租。真是做梦都不敢想啊!老爷别的税还有吗?”一位五六十岁的老汉问道。
“其他的税都没有了,当然你要是要租借官府的耕牛那未来五年之内你要交三成的税,五年之后牛就是你自己的了。以后你们的余粮官府也会按照市价收购。”顾炎武解释道。
“那敢情好,可是哪有那么多分啊,现在我们庄里的好地全都是张老爷的地,官府给分的保命田还都是边角的劣等田呢”高兴之余人们又开始琢磨。
“哈哈哈,诸位乡亲不要担心,本官此次来就是为了给大家分田,这些地主老爷们的田地官府都要收回来,重新分配的。”顾炎武笑着说。
“那人家能乐意嘛,我可听说张老爷很有势力的。”底下有人跟着说道。
“这是西安府法令,不管是谁都要遵从。大家尽可以放心,用不了多久土地就会分到大家手中。”顾炎武坚定的说。
这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想起,“真是癞蛤蟆打哈气,人不大口气还挺大,这富平地界上动我家地你可以找找看,谁敢!就是县太爷也得对我们老爷毕恭毕敬,就凭你切~。我说你们一群穷棒子不赶紧去收秋,都在这干嘛呢,耽误了地租可别怪我心黑手狠!”。
顾炎武的脸啪嗒一下就掉了下来,俊俏的脸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冰冷的都能滴水成冰了,扭头看向外边,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人带着几个官差正站在院墙之外。而几个官差明显是以这人为首。“你是何人?富平县差官吗?”
“切~,官差,本大爷还不愿意当呢。告诉你,我是这片主人张老爷的管家。识相的赶紧滚,别在这里散布谣言,不然给你拿进大牢里享受几天!”这人轻蔑的说着。
“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家老爷也敢成主人,你们几个呢?来做什么?”顾炎武接着问那几个差役。
这时候差役也感觉不对劲了,自己明明穿着公服的,对方还这么问说明那人身份不简单,刚要回答,就听到那个管家抢先说道:“田亩都是县衙的官差,县太爷派来帮我们老爷收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