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安拿起电话一看,是胡磊,她还是接了起来。
胡磊这个月早就回了晋海市,只不过没有回家。老婆去世后,他从前交往的那些人也不需要再掩饰,所以就很干脆地跟外面的女人住在了一起。
至于姜淮安,胡磊放心的很。姜淮安一直很听话,他相信就算是没有自己,女儿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在莲城时姜淮安不跟自己打一声商量就卖了房子的事,让他到现在为止,心里都还觉得有些不舒坦,他也懒得关心。
但今天,关于高考状元的推送新闻,让胡磊忽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这么长脸的闺女,自然是配得上他主动关心一二的。
胡磊人已经回到了家门口,但没想到,家里的密码都已经换了,甚至他因为多输入了几次密码,都是失败,导致门锁自动报警。
房间里的人倒是出来开了门,可对方完全就是一张陌生的脸,胡磊直接愣在了原地。
所以姜淮安现在接到的这一通电话,刚被接起来,就听见了手机对面的人传来的不客气的质问声。
“姜淮安,谁让你擅自做主把家里的房子租给别人?!”胡磊没想到这才短短多长时间,姜淮安已经变得这么叛逆。先不说之前一声不吭就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就说不久前,他打电话过来,想要让姜淮安把名字给改了,结果还被一通怼。而如今,在晋海市的这套房子,竟然也被姜淮安给处理了,他能不生气吗?
姜淮安:“你回家了?”
胡磊:“……”
姜淮安:“看来是回了。”不然应该也不知道她其实早就将房子租了出去,这段时间姜淮安都住在周以律在老城区的房子里。
胡磊听着耳边传来的冷静的声音,他是听不出来姜淮安现在有半点心虚,顿时觉得心头的火苗腾地一下升得老高。“你还有理了吗你?做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跟家长商量,我看之前都是太放心你,这段时间让你一个人在家里瞎折腾!”
姜淮安不喜欢听胡磊的咆哮,她直接将手机朝着自己耳边拿得远了一点,在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小了一点后,她这才又重新跟胡磊接上话。
“学校这边的房子没人住,我当然是要租出去。”姜淮安说,然后直接用一句话将胡磊想要反驳的话给堵住,“反正您也不住在这里,房子空着不住人就坏掉,不是租出去,就应该卖出去。还有,我也不是不想跟您商量,您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孩子也没有跟我商量吗?”
姜淮安一点也不客气地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冷不丁地扔了出去,直接把电话对面的中年男人给砸懵了。
胡磊是真的完全没有一点准备,就听见自己想藏起来的这个秘密,被姜淮安直接扔到了光天化日之下。
他像是反应了好一会儿,这时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般,有些紧张兮兮地开口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可能有一段时间了吧。”姜淮安漫不经心说。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又让胡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姜淮安不管在电话对面的中年男人现在心情是有多复杂,也不想理会胡磊还会想出什么样蹩脚的理由和借口来对自己解释,她早在胡磊对不起自己母亲的那一刻,就彻底在心里疏远了这个自己生理意义上的父亲。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在还没有出象牙塔的姜淮安眼里,这个世界就是非黑即白的,她只是为了自己心里一直坚守的道义,做出了不违背自己的选择。
“淮安啊……”胡磊再开口时,声音里似乎都多了一份沧桑。“爸爸也不想这样,但是爸爸这也是为了你好。你看看现在咱们家这么大的一份家业,日后肯定也是要交到你手中的,你母亲身体不好,当初也没有给你多留个兄弟姐妹。等到再过二十年,家里的一切都需要你来操持的时候,你就知道只有一个人,是有多难。”胡磊越说越觉得自己在理,声音也渐渐变得中气十足了起来,话里话外俨然都是一副“我是在为你好,你怎么还这么不知趣不懂事”的模样。
姜淮安听得不耐烦,直接不做声,眼神朝着车窗外看去,盛夏让道路两边的树木都染上了一层墨绿,被阳光照射的树叶上,油亮亮的一片,看起来充满了生机。
“……所以啊,淮安,你应该体谅爸爸一片苦心才是。”胡磊说了半晌后,终于感到口干舌燥,总结性地说了最后一句话。
姜淮安只想冷笑,他什么苦心?她倒是觉得胡磊的算盘打得太响,就算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也能听见那算盘声。说得好听,家里的产业日后都会交给她来打理,又什么二十年后,身边多一位亲弟弟帮忙辅佐自己。这可能吗?不过是想要让自己在成年后,先帮着那位现在都还没有出世的弟弟管理家业,当个免费的还尽职尽责的保姆,最后守着弟弟长大成人,再将自己经营了几十年的家业交出去。
她是蠢的吗?
姜淮安:“您高兴就好。”
她在说完这话后,就直接挂断了跟胡磊的电话。
多一句,都懒得敷衍。
姜淮安挂断电话后,虽然她心里想要不在意,但是神情还是流露出了几分失落。
就算是早就决定了要跟胡磊划清界限,但是,十多年的父亲这个角色,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随便抹杀,她还做不到完全无动于衷。
车厢里就这么大一点空间,姜淮安接到胡磊这通电话时,周以律就坐在她身边,估计不想听见都难。
姜淮安现在也没什么心情问周以律到底听见了多少,她心情低落,目光带着逃避的意味,还看着窗外,没有收回自己的视线。
周以律的确是听见了姜淮安跟胡磊的对话,他只知道姜淮安的母亲去世,父亲不负责任,但是现在听见这一通电话,他对胡磊的不负责任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周以律没多嘴问刚才听见的“外面别的孩子”是什么意思,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代表了什么。
这种事情落在自己身上,周以律还能付之一笑,觉得滑稽可笑。但是现在,承受着这种事的人变成了姜淮安,周以律心里忽然就觉得很不是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