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看来,他想要什么都能很轻松地得到。出身,家世都是他与生俱来的光环,就连这副皮囊,也叫人挑不出来什么错。但如今,他偏偏就在姜淮安身上碰了钉子。
那次在站台分开后,周以律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接二连三地主动接近姜淮安。但不接近,不代表真的能抛之脑后。
也许人性本贱,得不到的就会一直骚动,也许因为可笑的自尊心,让他忍不住回想自己到底是有什么不好,才将姜淮安对自己退避三舍。
“还能是什么?肯定是你身边从来不缺女的呗。”戴扬有一天知道姜淮安不理他之后,几个人聚餐的时候,随口道:“像是这种学习成绩又好,又听话的乖乖女,家里肯定管得很严。我帮你打听过了,她家好像一大家子都是教书的,外公外婆从前都是大学教授级别的人,她妈妈从前也是高中的骨干教师。你这种游戏人间的公子哥,肯定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咯,这不很简单吗?”
戴扬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周以律原本不想放在心上,但之后的几天时间,他越想越觉得好像这话有那么一点道理。
等到他意识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身边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出现过名义上的女朋友。
今天周以律走到高三教学楼,他也没想到被人叫住。
叫他的人他其实都不认识,对方朝着他跑来时,他脑子里就只想着在这边多留一点时间,说不定运气好,就能撞上姜淮安。
只是还没有看见姜淮安,倒是先被陌生的女同学塞了一盒纸杯蛋糕。
因为是精心准备的的礼物,所以连外面的包装盒都精巧好看。上面一层透明的壳子能看见里面放了六个口味不同造型不同的纸杯蛋糕,装点得漂亮。
“这,这是我亲手做的蛋糕,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所以我每一种都做了些。你尝尝看,喜欢什么,下次,下次可以告诉我吗?我的联系方式,都在那张卡片上。”女生看起来也是挺乖巧的那一卦,尤其是现在站在周以律跟前,说着模棱两可害羞的告白的话时,那张脸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一层绯色,看起来的更加可爱。
可是周以律现在却有点走神,他在听见蛋糕两个字的时候,思绪就飘到了在1993后厨的那天晚上。
她做的蛋糕,还有特意为了自己跑下楼买来的蜡烛,还有幼稚可笑的生日帽,还有,后来在大厅里只为他而唱的那首歌。
芒果味蛋糕的香气,好似都还残留在他的味觉里,一想到姜淮安时,这特定的气味就能霸占他的感官。
“周以律?周以律?”
当耳边传来面前女生接二连三的呼喊时,周以律才回过神来。
“不好意思。”周以律直接将手中漂亮的蛋糕盒子还了回去,“我不喜欢吃蛋糕。”
这不是托词借口,他是真的不爱吃甜食,也不爱吃蛋糕。
除了……那天晚上的意外。
说完后,周以律就转身离开。
转过头的时候,周以律的视线就捕捉到了坐在靠着窗户边的第一排的姜淮安。
只不过现在姜淮安用后脑勺对着他,在跟旁边的同学说着什么话。
周以律看了一眼后,收回了视线。
很快,考试铃声拉响。
姜淮安在试卷发下来时,就已经完全进入了考试状态。
她先将整个试卷扫了一遍,然后开始答题。
语文对于她而言,算是学得最不费力的一门科目。她从小就爱读书,什么书都喜欢看,从小到大都被老师推荐去参加各种各样的作文比赛,等到前面的题目都答完后,姜淮安审题确定立意,然后下笔开始写作文,一气呵成。
她将句号画上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姜淮安也不着急,将试卷翻过来,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
就在姜淮安看到阅读理解的答题时,监考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跟前,伸手在她桌上敲了敲。
姜淮安抬头。
上午监考她们考场的是年级组的一位生物老师,虽然不是她们班的科任老师,但姜淮安也认识。
“你出来一下。”监考老师对着姜淮安说。
姜淮安心里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先跟着老师走了出去。
一出教室,姜淮安就看见了已经在台阶下等着她的班主任。
有些念头,跟直觉捆绑在一起,在某些时刻,突兀,但是精准地浮现在人的脑海深处。
姜淮安朝着班主任走过去,她耳边回荡着监考老师那句“你们班主任找你”的话,心头却忍不住发紧,呼吸变得急促。
“淮安。”班主任脸色不大好看,“刚才你们家的人来了电话……”
姜淮安是学校领导和老师都很看重的清北种子选手,在眼下这样的节骨眼上,老师当然不希望她出现任何差池。
可是现在,班主任却不得不告诉姜淮安,她现在可能需要中断考试,先去一趟医院。
姜淮安在听见“医院”两个字的时候,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她其实早就有准备,只是没想到有的事情真的来临的那一刻,她还是会慌张,会六神无主,感到呼吸不过来。
“我先开车送你去医院吧。”班主任看见她现在的模样,担心说。
姜淮安到医院的时候,姜父还没有到,只有护工阿姨守在门口。
姜淮安哆嗦着手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写了自己的名字,在初夏的这一天,她却觉得一阵寒意袭上心头。
护工阿姨坐在姜淮安身边,她在医院早已经见惯了生离死别,也不可能对每一任的雇主的家庭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但在姜母住院的这段时间里,护工阿姨作为时常守在姜母身边的人,也对雇主一家的情况有些猜测。
现在她其实不必守在姜淮安身边,但看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一个人茫然无措地坐在手术室外面时,护工阿姨还是忍不住心软,给她接了一杯热水,放在了姜淮安手中。
“别担心,都会好的。”
姜淮安机械地说了声谢谢,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看起来有多糟糕。
虽然知道父亲出轨,虽然在心里她已经认定了父亲不再属于她们的家庭,但是在这一刻,姜淮安发现自己仍旧很懦弱地希望会有人能跟自己一起承担这份可能会失去亲人的惊慌。
她给姜父打了电话。
手机铃声响了很久,但最终也没有被人接起来。
姜淮安等了很久,或许也没有那么久,但在手术室外面,她真真切切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度秒如年。
当手术室的大门被打开的那瞬间,姜淮安几乎从凳子上一跃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