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已经快要走到酒店大门口,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让坐在休息区的姜淮安冷不丁听了个正着。
姜淮安:“……”
她不信她都能看出来在周以律身边的女生的意思是让他脱了衣服给她,周以律自己还没看出来。
但他偏偏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表示自己看不出来,那样子也不像是要主动脱衣服递给身边的女生的样子。
在周以律身边的女生满怀期待地听见“喝点热水”这四个字的时候,脸上的笑都快要绷不住。
最后她撒娇道:“周以律你笨不笨!”在说这话时,她伸手扯住了周以律的衣袖。
这一次,漂亮女生的要求已经呼之欲出。
姜淮安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这里等得太无聊,居然当起了观众,伸手托腮,看着眼前这一幕,虽然表情都被藏在了口罩里,但内心感到很是津津有味。
按照这个进程,应该是事件的男主角绅士地脱下外套,给身边这位年轻的女士。
“嗯?”但周以律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睛,他生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好像跟谁对视,都能让人感受到他浓烈不加掩饰的爱意一般。但当他有些不爽眯眼的时候,却又能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疏离,就像是现在这样,“衣服给你可就说不清了。”说完这话,他短促地笑了声,也不管落在自己身后的女生是什么表情,就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开。
姜淮安见到这一幕,微微挑眉,似有些意外。
因为同桌是陈兹漫的缘故,她被迫听了不少关于周以律的八卦。
什么从开学到现在为止,身边的女朋友就没有断过。他从来不主动追人,但也架不住有人对他前仆后继。
姜淮安听到这里的时候,脑子里就忍不住冒出来了一个词——
招蜂引蝶。
若是这个修饰词,那后面跟的名词一定是三个字,“狐狸精”。
周以律是招蜂引蝶的狐狸精。
不过现在,姜淮安摇了摇头,这狐狸精脾气太差,更像个海胆。海胆真的有招蜂引蝶的本事吗?还不得把那些扑棱蛾子们扎出好几个窟窿?
面前这群闹腾的少男少女们很快就消失在了姜淮安的视线之中,大堂里再一次变得安静下来。
期间姜淮安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快九点半,她在这儿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在姜淮安都已经将一单元的reading彻底背熟,甚至连拓展阅读都能背个大概时,终于,大厅里走来了一道让她觉得万分熟悉的背影。
几乎是在这瞬间,姜淮安就要从位置上站起来,但她刚举起了手,还没有喊出声时,又倏然一下僵住,然后重新缓缓坐下来。
她父亲的确是在浮山温泉馆,也的确是在应酬。但应酬也可能不是工作上的应酬,还可能是情人应酬。
注视着从大堂门口走进来的一男一女,姜淮安掐了掐掌心,不论此刻她脸上有什么神情,都一并藏在了口罩里。
她站起身,没有背双肩包,朝着电梯口走去。
洗手间就在电梯旁边。
姜淮安走过去的时候,正好姜父和陌生女人也进了电梯里。
她走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假装洗手,再出来,目光像是随意一扫,落在了电梯面板上。
十三楼。
姜淮安重新回到休息区。
现在时间九点三十五。
她沉默着坐了好一会儿,耳机已经被摘下。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姜淮安潦草但又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后,做了个决定。
“爸?我在浮山温泉山庄。”
姜淮安看着手表,五分钟后,她父亲再一次出现在大厅内。
她从休息区的沙发上站起来,摘掉了帽子和口罩,看着不远处的中年男人,伸手挥了挥,“爸。”
姜父在接到姜淮安电话的那一刻,又惊又意外,下楼后,看见姜淮安时,开口就不免带上几分不满的责备:“你太胡来了!这是什么地方你也一个人就敢过来?还有,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可能最后一句才是姜父现在生气的最主要的原因。
他坐在电梯里时,脑子里反复想过这个问题,但实在是没有一点头绪。
女儿找过来,这是不是代表着妻子也知道了?
“我昨天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听见了门口礼仪小姐的声音,我就想过来碰碰运气。”姜淮安说。
姜父沉默了一瞬。
“妈妈不知道。”姜淮安补充说,“爸你也别告诉她,免得她担心。”
姜父一时间更有些无言,随后他站在姜淮安这个位置,忽然意识到坐在这里一抬眼就能看见大门口,他脸色变得有些复杂,然后看着姜淮安问:“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才到吗?”
姜淮安笑了笑,摇头,“没呢,早就到了,不过我想着先把作业做了,再给爸你打电话,你不是在应酬吗?万一要很晚呢?”
姜父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看着小几上那些已经被写满了答案的试卷,“你这孩子,到了就应该先给我打电话,就算是应酬也没你重要。”
姜淮安露出乖巧中又不失腼腆的表情,嘟囔道:“那功课我也不能不写呀。”
她像是自我抱怨,但这话落在姜父耳朵里,后者心底最后一点疑惑也被打消。
姜淮安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异而稳定,从小到大在课业上从来没有让家里长辈操心过一点,从前家里的亲戚戏称姜淮安是将她母亲家那边的基因都遗产到位,一看就是读书的料。
这话的确是恭维,但姜父听了心里却不大舒服。
现在姜淮安说先补了作业,姜父没再怀疑,带着她去前台登记,办理入住。
“下次不要自己一个人不打一声招呼就跑过来。”姜父还在教育姜淮安,两人这时候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下午电话里的事,假装谎言不存在。
姜淮安听话点头,“知道了。”
进了电梯,姜淮安主动认了个错,“对不起,我就是看着几天妈妈一个人在医院,所以……”
姜淮安给梯子,姜父顺势而下,他的大掌碰了碰姜淮安的发顶,“大人的事大人自己会处理,你还是个学生,重心都应该放在学习上,知道吗?”
姜淮安身体在这一刻变得僵硬,讷讷点头。
到了十二层,姜淮安刷了房卡后,转过身又看着姜父。
她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神情却很倔强。
姜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大老远的从学校来浮山县城,可不就是为了劝自己去医院吗?他虽然心里有些不满意,但相比于女儿找上门来无言的教训,他现在更关注的是自己的婚外情没有被发现。相比之下,姜父也多了几分敷衍的耐心,“今天应酬也都差不多结束,明天一早我先送你回学校,然后就去医院。我就住在楼上,有什么事情的话给我电话。”
姜淮安眼睛里透出一丝光亮,这才跟姜父道了声“晚安”后,关了门。
等到房间里就只剩下自己时,姜淮安眼中那抹刻意的光亮才消失。
在短时间里被迫接受父亲的婚外情后,姜淮安就已经在心里划分了明确的界限。
她将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的远近亲疏划分得极为清晰的人,对家里人可以无限包容,但这里面并不代表背叛也能被包容。
吃惊,震愕,随后那种恶心的情绪让她有些生理性想吐。
如果不是为了在她思考出来真正的应对之法之前,需要表面的平静的话,姜淮安或许在电梯里看见姜父对自己抬手摸头时,就已经避开。
卑鄙胆小的中年男人,虚伪的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