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家的历史要往前追溯到那个三国时代。
横空出世的一位奇才让诸葛家成为那个时代不可忽视的力量。和司马家所选择的路线一样,他们押注潜在的帝王,试图点燃时代。
司马家从未遇见过这样和自己相像的敌人,而显而易见的是,从未尝过败绩的他们在当时受到空前阻碍,并险些丢失主动权。
直到最后,几乎用尽家族所有底牌,甚至连家族本身都不得不亲自走上台前,才勉强掐灭诸葛家的火焰。
千年来能让司马家感到忌惮的家族,仅此一支。
但有一点极为诡异……这样一支本应也是庞然大物的家族却在1900年之后彻底销声匿迹了。
照片摄制于1900年,司马家密探赶到诸葛家祖地时,只留下这片废墟残垣。除此以外,还有以下报告:
共找到尸体326具,事后调查,尸体身上留有附带不同灵性的伤痕。推测均死于术式,且不止一种术式。
整个祖地都有严重焚烧痕迹,尸体都被烧的面目全非,连带诸葛祖地内的建筑也一并被焚毁。
没有任何幸存者。走访周围居民,均报告没有任何异常发现。
那么,在他们身上究竟都发生过什么呢?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也最关心你的人除了至亲,再不过就是仇家了。自那天起,司马家发了疯一般寻找诸葛家的幸存者,他们为此将整个东国都翻了个底朝天但也没有任何结果。
但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最后还是找到了点蛛丝马迹。
在那起骇人听闻的祖地屠杀事件之前,诸葛家还有一脉被送往海外。从那时起,司马家的目光就不再只是在东国境内,他们的爪牙开始向外蔓延。
“伊莎贝尔总说我胸无大志,但她怎么知道,我为了争取能带樱逃离那个国家的机会,花了多少心思。”
司马宣的语气冷静的可怕。烟一根一根的抽。仿佛只有烟草的味道能让他安心。
“讨好,谄媚,威逼,利诱,能做的我都做了,我不惜一切,只因我知道只要还笼罩在那个家族的阴影之下,想要追求个人的生活和幸福就是一场痴人说梦。“
“我竭尽全力,让家族信任我,我从家族那边主动揽来调查那支诸葛家遗族的任务。然后,我顺理成章带着妻子逃到联邦,以为我有机会摆脱我的命咒了。“
“但你们总是超乎我的预料,诸葛先生,我实在没想到,你能在还是个孩子时,就弄出那轰动全国的事件。”
“你知道当我正在给家族写那敷衍了事的报告时,忽然看见你和你父亲的名字曾在一份新闻报纸上出现过时是何种感受吗?”
“我确认过,有关那次事件的新闻几乎全都被处理过了,但唯独,遗漏的那张报纸的消息无比扎眼。”
“我竭尽全力推迟司马家看见这些新闻的时间,但当我实在退无可退时,我也别无选择。“
司马宣咬紧嘴唇,用怪异的目光打量饰非。到了这步田地,两人之间的气氛尴尬又扭曲。
“我是主动去的鹈鹕岛,诸葛先生。”
“我在奇术司的那一大堆案宗里找到了能让我行动的借口,鬼谷子是我和司长曾经所追查过,最凶恶的奇术师之一,他是完美的幌子。”
“奇术司专员一般而言不需要像我那样扮成罪犯进行潜入,只需调取权限,我们能随意出入很多场所。”
“但考虑到需要和你先进行接触才能下定论,我还是选择了那样与众不同的见面方式。”
“但让我无比诧异的一点是,就和那则新闻让我措手不及一样,你在监狱中的表现再次超出我的预期。”
“你难以想象当你在地下牢房说出我的身份是个术士时,我有多震惊。”
“我当时就在想,这个人是怎么做到的?”
“我在监狱中完全将自己当成普通人,我甚至连使用术式长时间监视你都没有做。我在哪里露出的马脚?”
“百思不得其解,而更可怕的是我在那之后所亲眼目睹的事情。”
“0-007,当意识到【地狱汤】的暴雨从天而降时,我想的是,这或许是个机会。”
“只要你死在这场雨里,诸葛家最后一个族裔便就此消失,那像是肿瘤般缠在我心头的家族任务也会就此烟消云散。”
“我能就此在联邦扎根,不用去应付那可怕的家族和繁琐的报告。十年来,我或许从未那么开心过。”
“而当我怀抱着这样雀跃的心情,踏上天台确认结果时,诸葛先生,我必须承认,那一瞬间我所见到的东西击穿了我的认知,也让我那脆弱的,一直像一根弦一样绷紧又脆弱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诸葛先生……”
司马宣的表情苦涩又压抑,用尽全力,他发出了这句质问:“你究竟是个怎样的怪物啊……”
“你当时明明和夏都一样,已经被沸腾的雨水煮成血肉模糊的一团烂肉了,但你却又以那个样子活了过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我眼前,你的皮肤和血肉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甚至连被烧黑的骨头也焕然一新,再之后,你睁开眼睛,就那样看着我。”
“我无言以对,只能对你陈述现状。”
“从那一刻起,我忽然明白司马家对诸葛家如此执着的理由了。“
“仇家被灭,家族本应高枕无忧,但他们从那之后却显现出前所未有的慌乱。“
“他们或许知道些内幕,知道诸葛家被灭的真相。也正因这真相,他们判断流落在外的那支诸葛家遗族很危险。”
“换句话说,诸葛先生,你身上或许藏着能威胁到整个司马家的秘密。”
“从那时起我就改变主意,我觉得不应将你交到家族手里,我应该和你联手,找出那个能让家族惧怕的东西,然后彻底粉碎命咒带给我的影响。“
“一切按部就班,顺利进行。我在交给家族的那份鹈鹕岛报告中写了错误的数据,诸葛家最后一位族裔死在0-007带来的奇术灾害中。我将这份结果寄回东国。“
“与此同时,我将你带回奇术司,并帮你成功度过联盟审判。“
“我做的很警惕了,在知晓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之前,我只打算维持现状观察,不打算向你透露我的底细。”
“但事与愿违,计划的行进出了差错,我终归低估了这个家族的无形触手到底能蔓延到何种程度。”
“诸葛先生,你今天白天所做的事,毫无疑问是在黑暗中点燃了一簇篝火。你向司马家高呼你的存在,而从今天起,会有更多来自东方的眼睛向新大陆投以注视。”
话音刚落,司马宣这边发动了术式。
同一时间,环绕在饰非身边的那些蜡烛和镜子因为术式而产生了变化。
镜子中投射出司马宣的眼睛,它们齐刷刷地注视饰非。阿比盖尔在一旁保持缄默。女孩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饰非看见司马宣从身后拿出一根长约三英尺半的铁棍。铁棍和房间的地面碰撞,发出一阵余音。
“事已至此,诸葛先生,你已经失败了。我的计划也失败了。”
“我不清楚你放走的那个人传信回司马家究竟要多长时间,所以我只能尽快行动。”
“你说的对,我不能一直被裹挟着向前走,我得尝试自己握住主动权。”
“——所以你要在这里处理掉我?还是说,就这样将我送给司马家?”
被术式注视的感觉很不好。饰非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每个角落都在被观察,他连活动手指都做不到。
至于储物灵媒……显然,司马宣已经在捆住他时就将手套给缴掉了。饰非现在一个灵媒都拿不出来。
回想那位方块q的告诫,饰非不得不感叹这些高层次奇术师们的老道。
她说的对,狡兔是该有三窟。
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饰非观察四周,他甚至看了眼旁边的阿比盖尔,但女孩只是看着他在笑,全然没有要回应的意思。
似乎真的有些无计可施……再聪明的脑袋,一旦没有任何能利用的东西,也派不上任何用场。
司马宣拖着铁棍走近。他看着饰非,然后冷不丁一下,一棍抽在饰非侧脸。饰非感觉到肉里面的骨头被打裂了……眼前天旋地转,一道热流从额角流过,淌过眼睛。
司马宣是动真格的……他下起手来毫不犹豫。
“我不会将你送给司马家,诸葛先生。”
“我前面不是说过了?我怀疑你身上藏着能让司马家都感到恐惧的秘密,我原打算慢慢来的,但时间不等人,我只能加快进度。”
“我的术式已经展开,所以我不会错过任何变化的细节。”
“我会让你重演一次0-007发生的那天,你身上发生的古怪变化。”
“毫无疑问,你是个怪物,而只要能成为你这样的怪物,司马家也会忌惮我。”
司马宣说完便又抽来一棍子,这一棍打碎了饰非的下颚,让他只能以意识模糊的状态仰视司马宣。
这男人的表情还是那般冷漠。手不停再挥,他对此刻饰非的境遇毫无触动。
他不断机械又木讷地重复着这一句:
“我必须成功……”
“我必须成功……”
“我必须成功。”
在这些噪音的间隙,在晕眩与疼痛的夹缝中,饰非不自觉想起了鬼谷子说到的那句话。
——所谓术士,不过是一群身不由己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