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派克在这家汽车旅馆旁经营了一间洗车车间。
他一直对此沾沾自喜,认为自己极富经营目光。能来汽车旅馆下榻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不需要洗车呢?
背靠这家旅馆,他的生意源源不绝,当然,如果能省掉旅馆方抽取的高额提成那就更好了。
这真是毫无道理,店面的地址是他寻来的,结果却要和旅馆分享所得。旅馆方拿出的凭证让他难以反驳,原因很简单,这整块地皮都被旅馆买了下来。
在员工的眼中或许他是个精明的老板,但在旅馆那边,他也不过是另一种意义的员工。
联邦社会由千百层这样类似的关系嵌套而成。想的再多,以他一个小经营者的身份又能改变什么?
他每天依然只能站在洗车店的门口,对着来来往往的人笑脸相迎。
“我来提车。“
一位有着东方面孔的客人将订单回执放在他面前。他对此有印象。大概三天前,这位客人将一辆满身泥泞的小型越野车送到这里,希望能让它焕然一新。
清洗工作并不轻松。这是一份加急订单,史派克让员工们花了两个晚上进行加急处理。
搞在今天天亮之前,这辆车终于完美地停进车库中。等待它的主人。
“当然,先生。”史派克向前引路。
将这位客人一路带到旁边的车库里,他将银色的遮尘罩掀开,好让客人能好好审视他的爱车。
但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男人连看都没多看一眼,只是将一沓钞票丢过来,结清尾款。
“我现在将它开走没问题吧。”
“唔……是的,当然没问题,先生。”史派克有些犹豫地说道,“但先生,我听说,警官最近把离开敦威治的路都给设置了哨卡,如果想要出城的话需要进行盘查。”
“盘查什么?”
“城里发生了几起恶性强盗事件,他们需要查这个。”
“那和我无关。”男人冷冷地说道,然后便向史派克招手讨要车钥匙。史派克毕恭毕敬地呈上去,然后便一路小跑走到车库的卷帘门那边将门拉起。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只需要踩满油门就能将车开出去。同伴或许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他必须尽快。
在驾驶座上调整后视镜的位置,忽然间,他摆弄镜子的手停了下来,并有些疑惑地看向镜中的倒影。
一团黑色的,小小的影子正在后座上蠕动。感受到这边视线的瞬间,那影子的蠕动忽然变的极为迅速,并从中张开一双幽绿的瞳孔,同样看向镜中男人的倒影。
他实在难以理解,清洗好的车中为什么会混进来这样的东西……
——一只黑猫?像是在回应他的疑惑,黑猫发出一声凄厉的类似于惨叫的声音。
他转过头,想要去找史派克理论,但就在松开汽车离合的瞬间,车身产生了小幅的晃动。
他听见后视镜的那一团挂饰传来清脆的碰撞声。那原本多是一些金属片,但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只是匆匆一瞥,他又发现了异样。
挂饰里多了一样不属于他的东西,一只怀表。
一个身影从旁闪出。用最快的速度开启车门,然后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黑猫对他表现的极为亲昵,又叫了一声后,钻进他怀里,任由他抚摸耳根。
“早上好,强盗先生。“
对方当然无法回应,他此刻正被噩梦缠身,根本领会不到外界的动静。
于是饰非开始摆弄车内的挂饰,他取回了自己的怀表,并将其朝车外的史派克晃了晃。史派克不敢直视,立刻低头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史派克先生非常为顾客着想,始终不肯告诉我有关于你们的信息。”
“所以我不得不对他这样的普通人用了一些手段,他和你一样,做过噩梦。”
“得益于此,我被允许在他的洗车车间里做一些布置。并在旁伺机而动。”
“有些可惜的是,您那位瘦弱一些的朋友似乎没有跟着一起前来?我还以为我能一网打尽。”
饰非有些遗憾地说道。他看着眼前这个身型魁梧的男人,然后注意到他手上带着的各式各样的金属片。搭配上这车内的内饰,他不禁微笑,然后将其一一全部收进储物灵媒里。
“我的搭档提醒了我。如果你们是术士的话,我不应该站在你们面前和你们硬碰硬。“
“我认为这是非常不错的建议,所以便用奇术师的风格设好了陷阱。“
“这个时候我就只需要考虑一件事情了,你们的施术媒介是什么,我倾向于认为,媒介作为术士最重要的护身工具,你们不会随意放置。“
“我只需要观察在你们身旁众多的物件中你们最在意的是哪个就好。“
“你有些过于好被读懂了,先生。“
饰非说完,手套上的灵性便被催动。一把左轮凭空出现在他手里,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顶在对方的额头上。
饰非对于时间的估算向来都算准确,当左轮的保险打开后,眼前这个男人迷茫的目光忽然惊醒,然后,他意识到自己正在被一个危险的东西威胁着,眼中的讶异大增。
他下意识要去找寻自己的施术媒介,但当他挥手时,轻飘飘的手感让他的希望落空。
媒介一个不剩,甚至包括挂在后视镜上的那些小金属片也没留下。
他只能僵在原地,看着饰非好一阵说不出一句话。
确保到术式的确无法展开后,饰非才向外招手,多罗茜此时一溜小跑进车子的后座。黑猫立刻从饰非的腿上挪开,钻进女孩怀里。
“开车吧,先生,我觉得你是聪明人。“
“你应当知道我是冲着什么东西来的。“饰非将枪口继续往前顶,以作威胁,与此同时,术偶也被唤在后座上,杖剑的剑锋从后顶住这个男人的腰。
“什么也不用说,带我去找你的同伴。“
有了术偶的帮助,饰非举枪的动作不用如此明显。枪口下移,挪到车窗之下但依然对其保持威胁。
男人咬了咬嘴唇,在清楚自己的处境之后,他的确没有理由拒绝对方的要求。
他转动钥匙,踩下油门。这辆刚洗好的越野车驶上敦威治的街道,然后向着公路的方向开去。
“这倒是让人觉得意外了,我原本觉得你们会选择绕开公路的哨卡。“饰非看出汽车的去向之后,意外地说道。
男人一言不发,赶在正式上公路之前转弯,拐上旁边一条小路。
这边连沥青道路都没有铺设,路况颠簸,沿途上尘土也不少。看着这里的路面,饰非算是明白,这辆车为何要急着送去清洗。
前两天刚下过大雨,他们开着这辆车来这边踩过点。他们看样子很清楚应该如何撤离。知道警察会在哪边设立哨卡,哪边又只能放行。
但让饰非稍感意外的是,他总觉得这条路有些熟悉,似乎在什么时候,他也曾到过这里。
但究竟是什么时候呢?饰非未能多想,车便忽然停下来。
“到了。“男人冷冷说道。饰非向外查看,车停在了路中央。道路两旁是一片树林,视野并不算清晰。
而没过多久,饰非听见车前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一个瘦高个男人从树林中钻出来,他手里拿着烟,一边咳嗽一边慢悠悠地朝车这边走来。
他站在车前,歪着脑袋打量。当看见副驾驶上坐着的那个陌生男人的时候,他脸色微变。
“多罗茜,带着薛定谔先生趴在后座下面。“饰非忽然交代道。他又从手套里抽出了一副手铐,以利落的动作将身旁的男人拷在方向盘上,他摇下车窗,枪口调转,直接瞄准了前方正在摆弄那半截烟头的男人。
术士从不让媒介离身,他们很好读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