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哈劳斯国王的侃侃而谈,肯特一时语塞,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应对。
肯特伯爵的沉默似乎在哈劳斯国王的意料之中,他得意地将酒杯端起,放到鼻子底下轻轻地嗅了嗅,然后才抿了一口。
“那个哭诉着被王位拒绝的斯瓦迪亚公主应该有这么一个下场,”哈劳斯国王脸上带着一种胜利者特有的得意微笑,“她应该去做一个牧羊女,然后被一队维吉亚骑兵抓住,卖到禅达的奴隶市场。”
老实说,肯特并不确定艾索娜公主究竟去做一个牧羊女是不是比现在的生活更好——起码她会活得更安稳,也会活得更久。如果能够找一个老实的农夫结婚,然后生下一大堆的孩子,没准比现在这样东躲西藏的流亡生活更让人幸福。
而现在艾索娜公主作为一个致力于夺回王位的复国者,如果被哈劳斯国王发现她的行踪,说不定会随时丢掉性命。
平凡地活着,还是轰轰烈烈地死亡,肯特实在不确定对于一位前公主来说,究竟哪种结局更好一些。
“也许吧,陛下。”肯特听到自己这样说道:“就像您说得那样,或许那的确是一个更好的归宿。”
哈劳斯国王误以为肯特是赞同自己的观点,所以更加得意地说道:“当我们好战的邻居挂了的时候,你给我讲讲那个所谓的女王的往事,然后我们就和平了。”
肯特并不清楚哈劳斯国王口中的这个“好战的邻居”究竟指得是谁。这位伯爵大人很想大声地笑出来,他甚至怀疑哈劳斯国王是否清楚和平这个词儿的意义。
也许在哈劳斯国王的词典里,压根就不存在和平这个词。
这也让肯特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关于法提斯口中哈劳斯国王的形象,也是大多数苏诺人眼中国王的形象。
那还是在几天之前,肯特率领军队刚刚抵达苏诺的郊外。
当苏诺城郊山坡上的田地和种植园出现在视野中,法提斯不由得对自己的领主感慨道:“我快到家了,大人。”
肯特骑在马上好奇地询问道:“你的家就在附近吗,法提斯?”
法提斯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远处的葡萄园,近乎喃喃地说道:“我能看到我家旁边那山坡上的梯田和葡萄种植园。”
肯特有些惊讶,尽管刚刚相识的时候,法提斯给肯特讲述过自己和兄弟的争端,但是对于他的家庭却从未提及过。
“那你要不要回家去看看,毕竟跟随我这么久,也没有让你享受过假期。”肯特也想到自己也很久没有见到家乡了,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回去。“我可以允许你回家与家人团聚几日。”
“谢谢你,大人。您的心肠真好!”法提斯低头向自己的领主表示感谢,但是随即将目光又放到了远方,“不过暂时我不想看到自己的家人。”
法提斯因为误杀自己兄弟的事情,一直无法面对家人,对此肯特也表示了理解。
“你到城里去的时候,我还是在外面逛逛好了。”法提斯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想您能够理解吧。”
肯特点了点头,但是法提斯对自己很重要,他是肯特麾下骑兵的指挥官,克拉格斯伯爵举行的欢迎宴会上不能少了骑兵军官的参加,否则会被苏诺的领主误认为是一种傲慢。
“我更希望我们的交情不会受这些琐事的打扰。”肯特继续骑马前行,“你知道的,克拉格斯大人已经邀请我们出席他的欢迎宴会,宾客名单中你就在我的名字之下——这意味着你是我最重要的副官之一。如果你不去参加宴会,会被主人认为是一种怠慢。”
“好吧,大人。”法提斯有些无奈地表示,“我会遵从您的命令。”
眼见气氛有些尴尬,肯特便提议让法提斯再给自己讲一讲苏诺的风土人情,毕竟骑兵军官就是苏诺本地人。
一提到自己的家乡,法提斯的眼神亮了起来,看来他对家乡和家人都怀有很深的感情。只是他把这份感情隐藏在了内心深处,生怕提到苏诺就会联想到自己那被误杀的兄弟。
在肯特的催促下,法提斯才不情愿地开口说道:“在苏诺这片峡谷里,我们的口音和习惯比卡拉迪亚大陆上任何地方都更接近于古卡拉德帝国。”
卡拉德帝国,那个被一分为三,而今已不复存在的辉煌文明。它的影响力至今也难以完全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我们种植橄榄和葡萄,这两种作物都是老国王从海外带回来的。”法提斯骄傲地说道:“我们也遵循着古卡拉德人的规矩——‘信守承诺,偿还债务’。”
肯特不清楚法提斯口中的老国王究竟指得是哪位国王,是瓦兰迪亚的开国之君“铁臂”奥斯瑞克,还是指更早的卡拉德帝国某位帝王。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带来种子的人虽然早已逝去,但是斯瓦迪亚人和这些种子却已经在这片广袤的大陆上生根发芽,绵绵不息。
“我们苏诺人绝不会忘记侮辱,并会向任何不公正对待我们的人复仇。这是传统的卡拉德荣誉,我敢说,已经让我落到了现在的境地。”法提斯的话里充满了对古卡拉德帝国的怀念和惋惜,“但除此之外,我很自豪来自这个地区。”
肯特很同意法提斯的观点,如果一个人不以自己出生的地方为傲,那么这个人也失去了根,失去了赖以为生的土壤。
但是法提斯随后的一句话却让肯特大吃一惊,甚至有些颠覆肯特对于哈劳斯国王在国民心目中地位的认知。
法提斯有些不屑地这样评论哈劳斯国王:“我们的国王只不过是一个统治帕拉汶的斯瓦迪亚领主。但是到目前为止,我们觉得他不过是一个野蛮人的酋长,他不配统治这个地区。我们才是帝国的真正子民。”
这段记忆瞬间冲击着肯特的脑海,以至于哈劳斯国王讲完话后,法提斯的那句:‘他不过是一个野蛮人的酋长’——这句话便一直萦绕在肯特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