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上届全国冠军,以及这一届关东冠军的立海大理所当然的拥有第一场的轮空权。
属于是直接保送进十六强。
原本直接回酒店休息一上午就行,毕竟体力是很重要的。
不过柳莲二以“能进入全国的学校都不算泛泛之辈”为由,要留下来收集资料。
随了柳莲二的愿,他留下来收集资料,其余人回酒店整休。
但,这里的‘其余人’并不包括两位二年级正选。
他们被特地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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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的日头尤为的大,八点时还被云遮住的太阳到这时候已经赤裸裸露出了。就算是躲在荫翳的树下,大口喝着冰饮也还无法抵挡涔涔而下的汗水。
冰镇过的瓶装乌龙茶顺着黄色自动贩卖机管道咕噜噜滚落进洞口,然后被切原赤也俯身拿起。
“哝。”黄色的瓶装乌龙茶被切原赤也抛到了百目鬼手上。
百目鬼加多耷拉着眼皮,看起来没精打采的,“这个牌子好难喝……”
“是吗。”
切原赤也低头歪了下留在手中的另一瓶乌龙茶,这是留给柳莲二的。
他没喝过这个牌子,乌龙茶他是随便买的,连着他的运动型能量饮料,哪个顺手拿哪个。
“啊,有一股奇怪的甜味……”虽然这么说,百目鬼倒没真嫌弃到哪去。
瓶面有一层白霜,大概是长久被冻在冷饮柜的原因,稍微一碰就被体温烫得化为水,湿漉漉地留在手指上。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那留存在手指上的水,百目鬼拧了好几次都没拧开瓶盖,还因为锯齿的盖侧拧得手疼。
因为是树下,耳边的蝉鸣吵得他头疼,手心也有些冒汗。
百目鬼抬头,透过层层叠叠盖住的绿叶看到了亮到让人无法直视的太阳。
大概是因为天热的缘故吧……
巴黎是温带海洋性气候,夏无酷暑,冬无严寒。而习惯了这种气候的他自然不适应今年突然热起来的东京。
如此想着的他最终低下了头,视线没什么想法就落在了手上那瓶乌龙茶上。
啊,好烦……感觉脑子都要被晒化了……
还在状态外的切原赤也想了想,才道,“瓶装茶都是这样的吧?比不上现冲的啦。”
他倒是想吐槽一下百目鬼‘爱矫情’的行为模式,但看了眼神情恹恹的那人,原本想说的话最终还是咽下了。
切原赤也的话在脑子里打了圈转儿,瞄了一眼右侧的百目鬼,“等大赛结束,回家之后我亲自给你冲总行了吧?”
百目鬼加多点了点头,“哦。”
在切原赤也眼里,这看起来像是丝毫不期待他亲手泡的茶一样。
什么嘛……切原赤也不忿地想。
“帮我拧开。”百目鬼开口道。
接过乌龙茶的切原赤也回了句“哦”,然后利索地将瓶盖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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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莲二这次特地让切原赤也和百目鬼留下来是为了移交给他们其他学校后生的资料。
或许用‘移交’这个词不太合适,准确来说是教学如何短时间内摸清其他学校这一代的底细。
不过,柳莲二那种和一个人聊半分钟,就能把对方平时喜欢吃什么口味的饭团的可怕技巧……
百目鬼和切原赤也表示短时间内(一辈子)也学不了。
而现在,买完水的他俩要往柳莲二发来的定位那走。
据柳莲二说,他现在正在看六角和比嘉中的比赛。
切原赤也看着百目鬼按灭手机,才发出自己的疑问,“比嘉中……那个打法有点诡异的学校?”
他对比嘉中的印象不深,毕竟九州之前几年的晋级者都是狮子乐中学。
可以说是自大,也可以说是记性不好。切原赤也基本上不记连全国大赛都进不了的学校。
百目鬼加多似乎是脑内的心绪缕清了,虽然可能是受天气影响,神情依旧不好,但幸亏说话还算得上有条理。
他没什么表情,“柳前辈说,他们是把冲绳武术融合进网球里了……好像是这样。”
闻言,切原赤也挑了挑眉,“把武术融入进网球吗?还真是稀奇诶。”
百目鬼没说话,只是轻轻点点头,表明自己的想法。
走到前面有个拐角,从那拐角走过去直通比嘉中和六角中的比赛场地。
两人还没走近,就听见两三道男声在广告牌后叽叽喳喳的声音。
“今年的立海大怕是不行了吧?那个幸村居然还在这个节骨眼上生病,真是活该啦。”
“据说前两天才出面……嘁,怕是强撑着出来撑场子呢,要是能病更严重就好了。”
“有个二年级正选还受伤了,比赛前受伤,简直蠢到家了。”
似是想起前两天的遭遇,他们诡异地沉默了一瞬,才道,“现在的立海大,都是在虚张声势吧,只是一戳就能倒的纸老虎而已啦。”
“真幸运~”
随后则是两人猖狂的笑声。
切原赤也本就不是个擅长忍让的人,相反他很情绪化,冲动。
就比如说现在,他已经生气到想要冲过去揍人了。
不过他还是侧目看了百目鬼一眼,对方同样看着面前的拐角处,微微蹙着眉,神色不愉。
是了,他和百目鬼加多都不打算避开拐角处那些人,也没必要避开。
切原赤也快步上前,一脚踹在广告牌上。
涂着网球海报的广告牌被他踢地发颤,钢板嗡嗡作响。
“你们说什么?”切原赤也双眼发红,看着倒像是快要恶魔化的模样。
他简直气到发抖。
敬重的部长被别人在身后这么议论,可他现在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切原赤也知道六里丘所指的‘在赛前受伤的愚蠢二年级正选’是谁。
而在昨天被前辈们集体劝告暂时禁赛时,他也知道了那次‘鲁莽’受伤的后果。
即使他并不后悔那次的举动,可也是因为这样,在学校因他的举动受议论时,他也说不出话。
六里丘的人认出了两人身上穿着的是立海大的队服。
他们在这说,并不代表他们真的敢在立海大面前这么说,尤其是在前两天刚被别人收拾了一顿的基础上。
当初幸村精市生病住院时,他们就觉得今年的立海大大厦将倾。
听闻幸村精市住院几个月还不见好转,甚至飞去外国治病时,他们就‘预定’了立海大大厦将倾的结局。
今年的冠军奖杯,一定不会是在主将队长长时间缺席训练以及比赛的立海大手上吧?
这个想法是直到幸村精市出现在关东决赛之后都未曾能改变的。
他们期盼以及肯定这个结果。
就算是关东决赛时的6-0,他们也只敢觉得是因为青学实在太弱,至于青学为什么能赢那么多学校,那当然是青学狗屎运好。
不管是什么都未曾能让他们转变想法,毕竟那实在太让人觉得惶恐不安。
直到前些天,碰上柳生和海堂。
‘今年的立海大依旧是无死角的王者’的想法再次在心脏处生根,顺着血管往上爬,只让人喘不过气。
多亏某位被给予厚望的二年级正选在亲善赛事上撞伤肩膀。
距离全国大赛已经没几天了,至少在全国大赛刚开始的几天,立海大会损失一员猛将。
没准儿,损失战力的今年的立海大根本进不了决赛呢。
可能连四分之一决赛都进不了。
于是,他们终于能喘口气,又开始说起闲话。
·
突然再次被找上门的六里丘难免心虚,但‘丢什么都不能丢面子’的第一条规是刻进这群明面国中生,实则小混混的混球心里的。
深色皮肤的大块头挑了挑眉,张嘴想要说什么。
似乎是太过激动导致的,眼前人的皮肤逐渐变红,眼睛也开始变得充血。
六里丘的人不是没听说过切原赤也「恶魔」的称号。
“我要把你们染——”红。
忽然,一直沉默着的百目鬼左手一动,手中开了盖的乌龙茶竟直直倒向六里丘的人。
泛着褐黄色的茶水落到人的衣服上,瞬间湿濡一片。
这不仅打断了这焦灼急躁的气氛,也同时终止了切原赤也的红眼行为。
“……你干什么?!”虽然是尖叫的问句,但六里丘的人还是不争气打了个激灵。
没办法,比起卷毛的怒吼咆哮,粉毛的眼睛更可怕一点。
从刚才起,粉发少年的眼睛就一直在看着他们。
蓝色的眼睛很空洞,似乎是在盯着他们,又似乎是在看着别处;似是不甚在意,又像是在想着该审判的罪行。
不过若一有动作,那双眼睛又如同是软体动物一样粘上来。
少年的动作似乎是出于本能,收到疑问后他静静在原地想了几秒,才想出一个‘合适’的回答。
他说:“次等货就该被扔进垃圾桶……它配你正合适。”
垃圾就该被扔进垃圾桶,和垃圾们一起。
这是常识。
面对如此羞辱,六里丘的人却不敢说什么。
放在往常,大块头应该会仗着自己的身材优势,蛮横无理地将对方掀翻在地才是。
可现在,他倒不敢动了。
其实也没什么理由……说‘对方的眼睛很吓人’这种借口未免有点好笑。
但就是这样。
人面对比自己更强大,具有威胁的生物会下意识害怕,想要快速逃离,是常识。这就像是‘垃圾就该被扔进垃圾桶’的常识一样。
他居然在害怕,害怕一个国二臭小鬼的眼神。
下体不知道是被冷的还是热的液体打湿,红色的布料暗了颜色,他无暇顾及。
百目鬼蹙了蹙眉,眉头比刚才时更低了些。
粉发少年稍有嫌恶地瞥了眼六里丘的那人,才侧目对着切原赤也道:“走吧,柳前辈还在等我们。”
他扯了下切原赤也。
在百目鬼的手和切原赤也的衣服分分离离三次后,切原赤也终究是不满的‘嘁’了声。
他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瞪了六里丘那二人一眼,头也不回往前走了。
百目鬼跟了几步,在六里丘二人怔愣之际,又忽然转过头来。
“希望你还有时间换条新的裤子,而不是穿着被尿液浸湿的衣服上场。”
他‘好心’提醒道。
他似乎是真的好心。
只不过,几乎在同一时间,网球公园的公共广播里传出了女人的播报声。
“下一场,是六里丘中学vs桐先中学的比赛,请双方选手在五分钟内到比赛场地集合——”
百目鬼看了眼广告牌顶上挂着的大喇叭,声线平淡但又极尽嘲讽道:
“真可惜。”
话毕,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广告牌那两人,跟上切原赤也走了。
「“真幸运~”」
而之前说过“真幸运”的两人这时候可不幸运了。
甚至,他们到最后都不知道百目鬼那句“真可惜”的意思。
是和他们的“真幸运”一样,都是用来嘲讽人的话。还是单纯可惜那瓶被他称为‘次等品’的乌龙茶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都不是可惜他们。
毕竟大概在百目鬼眼中,只要他们活着,那最该可惜的应该是这个世界。
这真可惜。
·
“你刚才扯我干嘛?”切原赤也瞥了百目鬼一眼。
在切原赤也看来,自己自有法子收拾这些狂妄之徒,是用网球又或是其他……
“柳前辈等久了。”
“不只是这个原因吧?”切原赤也语气中透露着不满。
切原赤也有时候觉得和百目鬼加多对话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因为百目鬼不爱说实话。
他不知道百目鬼是对所有人都这样,还是只对自己这样。
他总觉得,如果百目鬼是个坦诚的人就好了。
这样的话自己就不用多想,或是一次次问百目鬼“你到底怎么想的?”这种看起来极其不信任对方的问题。
即使他恰恰是因为信任对方才问对方这种问题。
“比赛前打架有几率会被组委会禁赛。”
切原赤也不知道百目鬼怎么想到打架上去了。
这可能是昨天柳生说“前天碰上六里丘的人,海堂薰为立海大出头结果被六里丘的人摔了一顿”的时候,他靠着百目鬼睡过去了。
切原赤也比手画脚,“那也只是有几率啊,而且我只是想用网球教他们怎么做人……”
百目鬼的声音有些低,“那个广告牌上被人安了摄像头。你的伤还没好。”
切原赤也没注意到有什么摄像头,他也不知道百目鬼为什么能够注意到那个针孔摄像头。
百目鬼总是对能看着他的东西很敏感。他很理所当然想到。
“那我用没受伤的左手总可以吧?”
“不可以。”对方很果断地回答道。
切原赤也抓了几下头发,“……啊啊啊啊,真是烦死了——”
……
“他们会以对他们来说‘相对公平’的方式受到惩罚,不过他们的结局你不用去看。”
百目鬼加多低低说着,然后不知怎地咳嗽了几声。
切原赤也只能先给他拍背,然后在心里想到:这家伙又开始说自己听不懂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