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干部是最好招待的干部,连方舒七个人,要了六个菜,特别要求,都用大盆盛。
当地产的烧酒三块半一瓶,管够。
这种吃法有点像水浒里说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风格。
方舒说到做到,要了壶白开水,以水代酒。
反正村里这几位也不在乎你是酒还是水,怕的就是你不陪喝,只要陪就干。
三个支书三个会计,只有一个人不喝酒,身体不好,其余的五人,都是武松十八碗的量。
酒到中途,酒精开始发力,说话开始打结但越发多起来。
到了这个程度后,也就荤素不忌没有话不敢说了。
怼天怼地怼空气,之前我是中国的,现在中国是我的,豪横恣意想怎么潇洒就怎么潇洒。
话题也没有什么中心,有人提那么一句,没人接就算完,有人接,立马变成中心。
这中心不断变化着,方舒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只聆听不参与讨论更不会抢话。
不过,话题虽然变化多端,但一般不会超出两个范围,女人和领导。
而且,每次从女人过渡到领导,都很平滑,因为这两者往往密切联系在一起。
这不难理解,漂亮女人是一种资源,资源当然掌握在掌权者手里。
县委书记盯上乡镇书记,校长觊觎漂亮女教师,导师打女学生主意……在各种各样的权力体系下,女人生存维艰。
不过,事情总是两面的,如果女人把脸扔地上了,善于利用自己的颜值资源,那前途却是不可限量。
喝着喝着,不知是谁就怼到了连平现任领导了,然后很自然地过渡到了县党政大楼前面的大转盘上。
民间的消息灵通程度,永远高于官方,特别是细节上,官方发布绝对赶不上民间的口耳相传。
“听说了吧,大转盘又变了,设计为卐字型十字路口。知道为何是卐字型而不是千字型吗?”这话题很新颖,而且是夏连成提出来的。
一直不关注内容,只是微笑加假聆听的方舒,也不由得有了点注意。
“为什么?”其他人是不约而同。
“这个也不懂,那我问你们,那个大转盘对交通有影响吗,对市容有影响吗?”夏连成还是很懂人的心理的,没回答其他人的为什么,而是采用问题导向。
大家都摇摇头,这个摇摇头不是不懂,而是大转盘不影响交通,也不影响市容。
“那我再问你们,朱书记那会,为什么要设计这个大转盘,知道不?”夏连成还是问题导向。
“听说朱书记根本不想到连平这个穷地方来,本来是去的是富山县,不知怎么就被发配到连平了,这对他来说,是倒了霉运,为了转运,找了个风水大师,拿着罗盘算了三天三夜,才定下来弄个大转盘。”左岭村会计见多识广,眉飞色舞地说道。
“嗯,我也听说过。”
“嗯。”
其他人纷纷点头,表示确实听说过这件事。
“可是不对啊,朱书记还是没转掉霉运,记得不到两年就被查了,现在好像还没出来呢。”右岭村书记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说明大师功力不行,算的不靠谱。”左岭村书记这样解释道。
“不对,白云观的清风道长曾经也说过这件事,说是运道确实是转了,朱书记的霉运也被转了,但那个时候他调走了,到资源厅后,也是有一处犯风水,才又倒了运。接任的徐书记,直接继承了大转盘带来的好运,官运亨通现在正厅呢。”
原来是这样,朱书记是到资源厅后没接着转运才倒了霉。
大家神情肃穆地点头认可这个结论。
“那这个大师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左岭村书记被说服后,感慨不已。
“那你们知道哪个大师看的风水吗?”夏连成又一次抢过话语权,低声神秘地发问道。
“哪个?”
“是谁?”
……
显然,不管出于什么心理,大家对这个人都很关心。
方舒也比较关注,但他跟他们不一样,他们都是相信风水的,也许将来有机会,也会找大师给看看。
毕竟县委书记在村干部心里,那就是天,人家都相信,你一个底层的泥腿子,凭什么就不相信?
方舒不一样,之前他听到清风道长的大名,他就想到,跟县里大佬搅合到一起的,是不是跟白云观的道士相关。
夏连成再一次说到大师,所以他就比较关注了。
“你们猜猜。”夏连成拿起乔来了。
“白云观的清风道长?”
“普宁寺的色空大和尚?”
“望关那个独眼地师?”
……
几人饶有兴趣地猜测起来,不过夏连成是摇头再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算了,老夏,你快告诉我们吧,急死人了。”左岭的支书是个急性子。
夏连成看着他们急,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告诉你们吧,朱书记那会找的大师,是清风道长的大师兄逍遥道长。你们有没有见过?我见过两次呢。”
大家有的说见过,有的说听说过,有的说没见过。
方舒肯定是没见过。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那这次县里大佬找的大师是?”
夏连成又高深莫测了,“你猜!”
“还是逍遥道长?”
“这次估计就是清风,前天有人看到他去了县城,估摸就是去干这个的。”
“嗯,我家老三亲眼看到他去了县城,应该假不了。”
……
几人又猜测起来,但夏连成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这次运道对某人非常不利,据说逍遥大师都不敢出手,你们猜会是谁?”
“啊,这么倒霉啊!”
“你说的是哪个大佬,一还是二?这么倒运!”
“干尽坏事就该倒运,死全家才好呢,要我说这些大师也不是东西,那些不干人事的贪官,还帮着转运,大师怎么也这样糊涂!”
有人猜测,也有人不忿。
但终究还是没人猜得出来。
这结果夏连成很满意,独家的信息才可以牢牢抓住话语权。
“告诉你们吧,这次的大师是个女的!”夏连成点爆了一个大炸弹。
“啊,女的!”
“道姑!”
“仙姑?”
几人的眼睛都直了,越是贫困的地方,对女人越轻视,虽然建国已经七十多年了,但骨子里的东西,很难改变。
方舒也有些动容,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那个身穿道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