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枫二人沿着记忆中的路线继续前进。
穿过一片田间地头,眼前出现了一条齐整的街道。
这里的布局总算有了几分村落的样子。
街道两侧是成排的低矮屋舍,间有篱笆围成的小院。偶见几个破布招牌挂于竹竿之上,正随着微风不住招摇。
此时正值清晨,日头高悬,正是农村一日之中最为忙碌的时候。
只是不知为何,记忆里热闹的街道此刻却空空荡荡,周遭更是个行人也无。
两旁屋舍门窗紧闭,四周静静悄悄。
别说人声,就连鸡鸣犬吠都听不到。
常枫与林瑛穿行在这荒凉的街道上,心中却总有种被窥视的感觉。
每一栋房间中,似乎都藏着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向着街上的二人投来不加遮掩的注视。
那荒凉的破屋中,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破洞的窗纸内,不时有疑似人影的东西一闪而过。
可每当他们循着声响或光影看去,却什么都看不到,似乎一切都是他们的错觉。
默默忍受着这压抑的气氛,二人一边小心戒备一边在这条老街上默然前行。
“要不找户人家问一问,没准能打听些情报?”
终于,林瑛忍耐不了这压抑的气氛,开口询问道。
以她的性格,对于这些无关主线的危险场景当然是能避则避。
不过在见过了常枫的能力后,此刻她也萌生了一些额外的想法。
二人若是合作,或许可以搜刮不少好东西,哪怕只占小头也算是收获不菲了。
“不去。”
没承想,常枫立刻摇头拒绝。
这并非因为刚刚探查破屋遇险给他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
在他看来,四周这种不加掩饰的恶意或许是某种警示,用来提醒某些胆大的使徒不要随便乱闯。
虽说在正常的副本中基本没有不可解的危险,但这和作死显然是两码事。
类似眼前这种可选的、明显带有暗示意味的险地,一旦乱闯则极有可能遭遇无法抗衡的危险,想死谁都拦不住你。
“那就算了。”
见常枫兴致缺缺,林瑛自知没有单刷的本事,只能遗憾作罢。
街巷不长,谈话间二人已走到巷尾,记忆里的药铺就坐落于此。
朝前看去,果然不远处的上方,悬着一面还算是完整的幌子。
黑边白底的幌面上,写着明晃晃的四个大字。
往生医馆!
“嘶……好名字,看来你有救了。”
常枫看着幌子上的名字,不知这槽该从何吐起。
不过好在就医之人不是自己,他也只能拍了拍二姐的肩膀略表同情。
林瑛狐疑地打量着招牌,一时间竟有些怀疑自己在副本中找药铺的行为是不是在犯神经。
所谓人死病消,这里治疗患者的方式该不会如此简单粗暴吧?
“这里,好像和我记忆里不太一样。”林瑛缓缓吐了口气。
“是啊,我记得这里原先是间没名字的小药铺。”
常枫说着往前走去,越过高悬的招牌,医馆的门面也随之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往生医馆虽然坐落的位置与药铺一致,店面却足足大了一倍有余。
常枫上下打量着门面,比对着记忆里的那间破药铺,试图寻找些相似之处。
对了半天,没对上……
眼前这医馆无论是建材、装潢还是风格都与药铺迥异。
若说这医馆是新建的吧,偏偏这门脸又十分老旧,怎么看都不像是只开了几年的样子。
再者说了,百十户的小村子,朴实的庄稼汉,一间草庐几味汤药足以应付,哪来的油水供得起这么大一间铺子?
“感觉不太对劲。”林瑛面露踌躇。
“没准……人家产业升级了?”常枫耸了耸肩。
眼前的医馆虽有些突兀诡异,却是这条街上唯一一间没有阴森不祥气味的建筑。
“门外的客人怎么还不进来?”
正当二人仔细端详之际,医馆内忽然传来一位老者的问询。
“我……得进去看看。”
林瑛犹豫片刻,朝前迈了一步。
尸毒缠身,无法清除,此时的她本就没什么选择,只能寄希望于眼前医馆。
哪怕里面有什么危险,她也只能认了。
“你呢,有什么打算?”林瑛回头看了看常枫,“是在这儿等还是四处看看?”
常枫没有立即作答,眼神微眯似有所思。
思虑片刻,他忽然笑了笑:“人家请我们进去,怎么能不去看看?”
林宗口中那个的药铺不知何处去了,想了解林福生的死因,八成还得着落在这里。
这种主线任务的剧情点,即便有些危险想必也在可接受的范畴。
事关通关的线索,常枫没有假手于人的打算。
“多谢!”
林瑛闻言大松一口气,深深看了常枫一眼,当先朝医馆走去。
先前探索破屋是常枫打头,如今怎么也该轮到她自己了。
行走间,她那因为紧张而微微耸起的肩膀逐渐下沉,明显是少了许多压力。
见林瑛动身,常枫紧随其后,二人一前一后朝医馆走去。
推开厚重的雕花店门,立时扬起飞灰一阵。
一股木头腐朽的霉味混杂着某种奇异药香扑面而来。
阳光透过破烂的纸窗,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留下斑斓光影,待飞尘落定,医馆中的一切都逐渐清晰起来。
常枫当先看到一个两米长的柜台,上面堆放着账册算盘药秤等诸多杂物。
柜台的尽头支着一只精致的药炉,炉底幽绿色的火焰正自燃烧。
炉中液体早已沸腾,水汽混杂着药香从炉盖边沿升腾。
沸腾的药炉不时轻微晃动,炉盖猛地抬起又紧接着落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想从里面出来……
长柜台的后方是一面中药柜,整齐排列着诸多药材抽屉。
抽屉上的烫金标识剥落,柜体更是腐烂发霉摇摇欲坠,进门之时闻到的那股霉味大抵是来于此。
柜里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似有老鼠在柜中来回窜动。但细听之下却不尽然,倒更像是药材与抽屉相互摩擦的声音。
更远处,一尊与人等高的铜像安静地矗立在墙角。
铜人周身标注的穴位早已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深褐色的泼溅状污渍。
几根比小指略细的钢钉牢牢嵌在铜人的百会、檀中等大穴上。
铜人动也不动,宛若死物,沾满污渍的铜质手臂却微微抬起。
仔细看去,铜人的指尖竟捏着几根同款的钢钉,打眼看去这家伙倒像是在给自己针灸似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响动,惊得林瑛险些跳起。
二人回身看去,这才发现声音的源头是放置在门后的药碾子。
石质碾盘无人自动,在碾槽中一前一后咕噜噜地滚动,正研磨着某种不知名的药材……
这吊诡的药铺,好似整个都是活着的!
“你们还要看多久?”
空荡的房间里,那个隔着店门吆喝的声音再度响起。
声音是从柜台方向传来。
一只枯瘦的手掌扒上柜台,紧接着一个消瘦的身影费力从柜台底下爬了上来。
那是一个干瘦到皮包骨头的老者,花白的头顶落满灰尘。
老人气喘吁吁地抖了抖身上的浮灰,一边看向柜台前的二人:“看病还是抓药?”
二人默立良久,常枫方才悠悠开口:“我们倒不着急,您老要不……先给自己看看?”
却见眼前的老者只有不到半截的完好身子,身体自心脏以下早已化作白骨,内里的脏器更是空空落落。
肺都没了,也不知他搁这猛喘个什么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