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那几本厚重的书籍，其中夹着的纸张随即滑落在地。
常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日记，教授生命中最后的一天就记录在上。
【灰烬月二十五日】
【在窃取石板后，焦虑充斥着我的内心。也许下一秒，就会有督察破门而入将我逮捕，然而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好在破译工作今日终于彻底完成】
【石板上的复活之法，竟然是与未知的存在进行交易！得知这一真相，我陷入了巨大的惶恐之中。但为了艾丽娅，我愿意一试。】
【据石板记载，想要实现交易有三点不可或缺，法阵、信物和筹码】
【法阵是维持沟通的通道。如果没有法阵，人类所有的祈祷都不过是神明脚下聒噪的虫鸣。法阵的详细刻画方式就记录在石板上。】
【第二点是神明的信物，在我看来称其为指向物更为贴切。】
【如果没有信物的指引，法阵会将我的诉求随机导向陌生的神明或其他什么不知名的东西，这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幸运的是，我手上刚好有这样一件信物，那就是死亡之书残页。它能使我的诉求精准指向掌管死亡的神只。】
“啧啧啧，这两样东西怎么听上去像是手机和电话号？”常枫咂了咂嘴继续看下去。
【至于筹码，是最关键之物。只要将其放置于法阵之上，其价值大小自有神明衡量。】
【筹码的价值将直接影响到神明是否回应，以及祈愿能否被达成。据石板记载，灵魂是司掌死亡的神明最钟爱之物，尤以智慧生物为最……】
【灵魂！灵魂！！】
……
教授的字迹写到这里出现了剧烈的颤抖和空行，常枫猜测他应当是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与挣扎。
直到日记的最后，教授的字迹奇迹般恢复了正常。
线条优雅且深刻，他甚至能从中看出字迹里蕴含的坚定。
【没有任何人该为我的一己私欲付出生命！】
【艾丽娅，除了对你的思念我已别无所有，我的灵魂就是唯一的筹码。】
“这就是事情全部的经过吗？所谓的‘食客’就是前来收割灵魂的死神啊~”常枫叹了口气自语道。
虽然教授在追寻复活女儿的道路上曾做过错事，但在真正的是非之前，他还是坚定地站在了理智侧。
直到最后他也没有选择牺牲其他人的生命取悦死神，即便这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可惜的是教授所托非人……常枫心下暗道。
待死神降临后，或许艾丽娅真有可能复活，但他可不会坐以待毙。
没有完成任务，自己的下场只死路一条，他可没有教授那种奉献的觉悟。
即便艾丽娅曾帮助过他，但说到底艾丽娅的生死和他这个外人毫无关联。
常枫默默地取下身上携带的剧情物品，一件一件轻轻放在书桌之上。
父亲的烟斗、母亲的戒指、保姆的发箍、宠物狗的项圈。
每一个物品都承载了艾丽娅一生中最深刻的记忆，也是艾丽娅的灵魂留存在现实的依仗。
只要摧毁这些铭刻灵魂之物，艾丽娅的灵魂便会彻底消散，再无复活的可能。
复活艾丽娅是教授的诉求，也是交易正常进行的前提。
若艾丽娅无法被复活，那么这场交易便失去了存在的基础。
这也许是自己最后的生机。
这念头一经出现便开始在常枫脑海中疯长，他甚至能听到恶魔在自己耳畔窃窃私语。
“她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只是被迫卷入这场危机的普通人”
“只要毁掉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灵魂，便能达成最完美的结局。”
“取出蜃气炉，召唤你的同伴摧毁眼前这些道具，一切都该结束了。”
砰！
一声巨大的撞门声打破了常枫耳畔萦绕的低语，瞬间将他从失神的状态打回现实。
随着撞击声破门而入的，是那只教授创造的玩具熊。
此时的玩具熊稍显狼狈，不仅身上沾了许多腐尸的体液，毛茸茸的身体上也有了一道较为明显的划痕。
“咳咳，我是教授的朋友，这是证明的信件。”
常枫取出教授的信件展示给玩具熊，却不料它竟直接选择无视，数把刀叉在它身后齐齐飘起。
“涉及艾丽娅的生死，哪怕是教授的信件也不起作用了吗？”常枫喃喃自语，“不过我可没有在这儿止步的打算啊。”
背包随着意念应声展开，眼看常枫便要伸手去取蜃气炉，一道半透明的身影突然横在一人一熊当中，二者的动作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身影所打断。
来人正是艾丽娅。
少女先是摸了摸玩具熊的头，示意它放下空中的武器。
虽然很是疑惑少女的行为，但玩具熊依旧听话地散去了对刀叉的控制。
地板顿时响起一阵叮当之声。
随后艾丽娅转过身，熟练地挥了挥手指，散布在书房各处的尘埃粒子在瞬间汇聚成一个个单词，少女选择用这种方式和常枫沟通。
“做你想做的”
她静静望着常枫，漆黑的眼眸中古井无波，唯有瞥过一旁的教授时才流露出一丝悲伤的神色。
“那个即将降临的存在，冷漠、贪婪、饥渴。他会吞噬这里的一切，包括我在内。祂不会响应父亲的祈求，我的复活从一开始便不可能实现。”
“你是怎么知道的？”
常枫询问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他倒也不急了。
“我本就是自冥渊中返回的灵魂，在结界生成的那一刻，我便感受到了祂的气息。”
“你就没有阻止教授？”
“我曾尝试阻止，结果是我被关在了卧室中。”
额……常枫一时有些无言。这样说来还是他无意间将艾丽娅给放出去的。
“我本就是个不属于现世的幽魂，阻止这一切吧，这样叔叔你和安妮至少能够活下去。”少女摸了摸一旁小熊安妮的头。
哈……
常枫长呼一口气。
这一刻他真希望艾丽娅不要那么懂事。
少女自始至终都知道最终的结果，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对常枫提供着帮助。
对于敌人，他可以没有底线不择手段；对于路人，他可以冷漠以对，尊重他人命运；但他唯独没有学会背叛朋友。
但他同样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高傲、贪婪神只脚下，如教授、艾丽娅还有常枫这般的蝼蚁，哪里又会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呢？
他不是珀尔修斯，没有来自神明的力量与气运逆转祭台上少女的命运。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艾丽娅的牺牲已成定局。
已成定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