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去,彩霞莹然,映照山峦壮丽。
顾念廷等在居处,一直没有安寝,倒头睡在茶几之上。
直到一阵鸟鸣,打破晨间平静,他才感知双臂麻木发痛,迫使清醒过来。
“本王怎么睡在这儿?”
自问一句之后,他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恍神过来。
“对了,本王在等林大人回来。”
自答同时,他望向窗外,只见朝霞唯美,不由奇怪。
“嗯?”
“林大人还没回来?”
他揉揉眉心,缓解酸痛,而后抬高声调,唤了一声。
“来人。”
贴身侍女倪茑,闻言进门,正要行礼应声,便被顾念廷阻止。
“没事了,你下去吧,本王自去蒹葭居,拜会林大人。”
倪茑屏气凝神,恭然禀报。
“启禀王爷,未见林大人回居。”
顾念廷一阵惊异,瞬时坐立不安。
“怎会如此?”
“可曾见到本王的杀手回府?”
倪茑如实答言。
“不见一人。”
顾念廷瞳仁蓦地一震,忧虑之色,一目了然。
“莫非林大人遇到什么危险?你去吩咐暗探,即刻去查。”
倪茑行告退礼。
“奴婢遵命。”
不等倪茑起身离去,顾念廷骤然反应过来,目色一转惊恐。
“慢。”
倪茑恭顺跪好。
“是。”
下人面前,顾念廷不愿丢脸,故作平静,一阵拂袖。
“不必去查,本王自有安排,你退吧。”
感知一分不对,倪茑丝毫不敢多问,依言退了下去。
确认她已走远,顾念廷软在座位之上,只觉身躯沉重,无力以支。
“戚陶二位,谋计京郊行刺,林大人都能说服耿大人,巧计逃脱。昨晚之事,简单易办,他绝无可能有失。”
“本王心腹,俱是江湖高手,就算林大人有危险,他们也会拼命护之,为他杀出一条生路,何至拖到旭日东升,他还没能回来?”
“如此想来,林暮真是诈降。”
“既是诈降,为何短短几日,便就露出真面目?”
“难道,封正台已经……”
全身簌簌,止不住地轻颤,顾念廷踉踉跄跄,跑出宸王府,无心梳洗,顾不得仪态,一路疯跑,急至封正台。
他一如既往,横冲直撞,今日却被守卫拦住。
“宸王殿下请留步,封正台重地,不得擅闯。”
“恭请宸王殿下金安。”
从小到大,首度被人拦在封正台门外,顾念廷霎时间,恼羞成怒。
“本王要见戚陶二位大人!”
守卫徐嗣武,依着规矩,合情合理回应。
“王爷请坐自己马车,稍候片刻,在下这就前去通禀。”
顾念廷并非坐马车而来,只能立身,窘迫等在门口。
不一会儿,徐嗣武健步而回,传达戚陶二人之言。
“二位大人方至封正台,尚有许多公事要忙,无瑕接见宸王殿下,请王爷改日再来。”
第一次听见这么荒唐的回复,顾念廷屈折难忍,气得暴跳如雷。
“戚磊!陶康平!”
“你们怎敢这样对待本王?本王命令你们,即刻出来迎接,听到没有?”
徐嗣武毫不客气,冷冷提醒。
“宸王殿下息怒,若有妨碍公忙之嫌,请恕在下,呈报尹司台处置。”
顾念廷怒意更盛,高呼咆哮。
“你敢?!”
徐嗣武无所畏忌,悠然招手,示意一名下人。
“来人,去尹司台……”
顾念廷不敢置信,一阵戟指。
“你!”
徐嗣武暂停言语,恭然以对顾念廷。
“宸王殿下,有何吩咐?”
恭敬之间,满是嘲讽意味,顾念廷完全看得出来,却奈何不得。
“封正中相耿大人呢?本王要见他。”
徐嗣武淡淡回应。
“回禀王爷,公忙时辰未至,耿大人不在封正台。”
行人路过,多有探眸,悄看顾念廷的笑话,暗自议论纷纷。
注意到周围异样的目光,顾念廷后知后觉颜面尽失,狼狈不堪,落荒而逃。
徒步回到宸王府附近,只见林暮带着铜事台的隐卫,像是奉皇命而来,目的显然,是为诛杀宸王。
顾念廷深感不妙,吓得后退几步,径直跑向月溪府。
林暮此人,简直变化多端,他到底辅佐皇叔,还是心向父皇?
来不及细想太多,顾念廷已至月溪府正门口,认出门口守卫,正是葛尧,他毫不犹豫,双膝而跪。
“葛大人,求你救我,本王要见溪儿一面,恳请通禀!”
葛尧不疾不徐,扶起顾念廷,眸底染绪,一片讽意。
“宸王殿下,何以披头散发,弄得这般落魄?郡主离府之前,留有嘱咐,如若有难,请王爷自去方府。”
顾念廷微微一怔。
“离府?她去往何处?”
“可是帝瑾王府?”
葛尧面色冷漠,拒人千里。
“王爷自顾不暇,还有心思打听郡主行踪?”
“方才,铜事中相魏大人,向我打听,是否知晓王爷所在。莫如,在下请他过来,一并告知?”
顾念廷势孤力穷,只得认错。
“怪我多嘴,恳请葛大人高抬贵手,饶我一命。”
葛尧重展笑颜,简单一礼。
“王爷慢走,在下恭送。”
顾念廷忙不择路,狼狈逃窜,奔向方府,哭跪在地。
“方伯爷,小王恳求一见!”
念及他们的叔侄关系,宁云溪才有留话,引他来此。
庄韶心明其意,允准相见。
深怕顾念廷口无遮拦,暴露他的身份,庄韶提前屏退左右,只留一名信得过的守卫,护身在侧。
得见亲者,顾念廷重重一跪,哭成泪人。
“恭请皇叔福安!”
“小侄遭难,哀求皇叔救我!”
庄韶无奈一笑,不失慈和。
“声音铿锵有力,体魄结实强健,宸王殿下,何难之有?”
“切莫忧虑太甚,安心坐好。”
顾念廷周全礼数,没有一分怠慢。
“谢皇叔赐座。”
他徐徐入座,低眉示敬。
“前者利用皇叔真实身份,谋算庄府库房一计,全是穆氏姐弟指使,小侄实属无心之失,还望皇叔不计前嫌,救我脱难。”
庄韶啜茶一口,轻松自在。
“你放心,溪儿用计,无意赶尽杀绝。不然,林大人怎会等你安然离去,再让魏大人前往宸王府?”
顾念廷心底,燃起一丝希望。
“溪儿此举,可是复婚之意?”
庄韶扶额苦笑。
“你这过度自满的毛病,必须改一改。”
顾念廷不由失望。
“啊?是……”
庄韶一时无言以对。
也不知这侄子,何来这些自负?
反正,顾兄并非这般模样。
钟淑仪,听说是个高洁之人、品质谦逊,应该也不是这副德性。
那他,到底随了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