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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奉哲拿着瑜旨的双手,不由自主簌簌轻颤。

“王爷……”

心境几许动容、一意欣悦、满怀感恩、一丝期待,尽数化作悲意痛切。

低首心折之际,宁奉哲遏制不住心绪,伏身叩拜,泪如泉涌。

“微臣宁奉哲,万谢王爷盛恩!”

颜瑜慌忙起了半身,搀扶他的双臂。

“无需多礼,快请起。”

宁奉哲未见平身。

“微臣还有一事,自请问罪。”

颜瑜容色和煦。

“有什么话,你只管说,本王洗耳恭听。”

宁奉哲心意诚然,自责之间,更是潸然泪下。

“先前王爷赐药,微臣误解其中有害,擅自做主,尽数转赠府里郎中,全然不知王爷礼贤下士之心,微臣有罪,甘受千锥百刺而亡!”

颜瑜展露笑颜,和顺宽慰。

“本王还以为有什么大事,这不算什么。”

“补药没了,再做便是。你高誉本王礼贤下士,本王何曾不觉你赠药郎中、矜恤奴者,实乃善人君子之举,何罪之有?”

“本王赠药,只是想要关心你,你为小妹妹付出良多,所想所思、无有贪婪,也不过就是一点温心暖意。智者千虑,望你理解她的多心,本王不会叫你委曲求全,她给不了你的关怀,本王弥补于你。”

晶莹映衬,宁奉哲心绪震动,如沐春风。

“王爷……”

“主上厚恩,微臣敢不以命相报、拼尽全力辅翼?唯望王爷不弃!”

颜瑜闻言一怔,难以置信。

“啊?你?”

“你白话一点,再说一遍,本王许是理解有误?”

“你是说……辅翼于我?”

宁奉哲目色凄然。

“王爷不愿信托微臣?”

颜瑜连连摇头。

“绝对不是!”

“惊喜来得突然,本王有些反应不及。皇兄,是你的君父,你不要他了?”

宁奉哲正色否定。

“血脉亲情,岂可断绝?微臣,永远都是父皇之子。”

颜瑜疑惑不解。

“那你这……”

宁奉哲盈盈眸光,既有感动,更多欣喜。

“万里河山,原属颜族,此乃百姓齐心、天命所归。”

“重逆无道大不义,欺师灭祖十不赦。父皇倒行逆施,微臣应该劝阻,怎能助纣为虐?”

“微臣心愿匡扶月盛,上辅王爷谋回龙座,顺应天命、拯救万民,无意不孝父皇。待到事成,微臣便去跪请父皇、拜请母亲,隐遁山林奉养,一家团聚,各如其意。”

颜瑜欣慰一笑。

“何忍令你舍身至此?待到事成,这个皇位,由你来坐。”

宁奉哲惶遽叩头。

“王爷明察,微臣绝无此意!”

颜瑜加了几分臂力,执意扶他起身,一同入座。

“这话非是试探,你别多虑。”

“本王知晓,你谋求高位、不染野心,只是想要保护妹妹。以前,小妹妹追随皇兄,皇兄疼惜于她、一如亲女,你便专心辅佑、从未有过夺嫡之举。而今,小妹妹弃离,皇兄亦是变心,你实感无奈,才有夺权之迹。”

“本王所愿,也在于此,她没事就行。”

“其实小妹妹登基、也无不妥,本王却有私心,唯恐朝政繁忙,她一心事业、再无情爱。思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烦请爱卿莫再推辞。”

宁奉哲举止细微,不失恭敬。

“王爷诚意,微臣心领,但是此事万万不可。”

颜瑜不以为然。

“何必束于礼教?”

宁奉哲言笑不苟,义正词严,晓以事理。

“束,也不尽然。”

“微臣事有浅见,请王爷正视以待。自颜族平乱星梁以来,当今天下,已是盛世。盛世,则需仁君,一如微臣奸险之辈,或以乱世可以自居,处以太平、却难维持。王爷仁义,智不乏雄才大略,勇不失器宇不凡,自当励精图治,济世安民,岂可戏言江山?”

“颜族天下,至今已享五百二十年,共传二十五帝,先祖忧而忘家、节用问苦,才得今日之盛。王爷身在局中、或有不明,我等遥望,心感惴惴,你是颜族留下唯一血脉,更是我们唯一祈望。倘若王爷弃离而去,天下臣民必将置身水火、万劫不复!”

颜瑜豁然点头。

“本王大致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颜族,于天下而言,相当于……白月光?”

宁奉哲惑而一怔。

“白月光?”

“颜族应同闿阳乾曜,怎会末如月光幽弱?”

颜瑜一顿苦恼。

“上世纪的话,你们也听不懂吗?本王还以为这个词,足够古老呢。”

“本王再想想,还有什么同义词。”

没等颜瑜忖想,宁奉哲已经躬身示敬,双手奉上其中一道瑜旨。

“帝玥王之重,微臣不敢领受,请王爷收回成命!”

颜瑜推了回去,认真表态。

“这是你应得,本王使令、不许辞却。”

宁奉哲埋头更低。

“微臣遵旨。”

“王爷重用,微臣喜不自胜,但有一事,还请王爷恩准。”

颜瑜耐心而笑。

“你说。”

宁奉哲珍视翼翼,收好瑜旨,浩气侃然,大义正言。

“无功不受禄。王爷施恩、假托救命,督护台众位大人皆是看在眼里,纵然心无狭窄,也不可能毫不介意。王爷盛宠,微臣德不配位,众臣难免不服。况且,微臣还需蛰伏父皇身边,以作里应外合。”

“因此,请王爷暂缓公示瑜旨,起码等到微臣建绩之后,王爷论功行赏、再行昭告天下。微臣之上,多有前辈辅臣,请王爷公允待之,切莫凉了忠臣之心。”

颜瑜依言答允。

“嗯,好,那就暂缓。”

宁奉哲补充一句。

“另外,溪儿恢复身份的瑜旨,亦不宜当即施行。”

颜瑜表示不解。

“这是为何?”

宁奉哲眉心微蹙。

“一来,密枢中丞冯大人察觉端倪,定然起疑。溪儿身份未动,微臣还有机会,计使荷儿信任;一旦溪儿恢复身份,荷儿必知王爷恩重,微臣之心再无转圜之望。”

他一转雅容,唇际漾抿微微笑容。

“二来,微臣私愿,想等事成、周全一切,赠以溪儿一份贺礼。”

颜瑜一脸茫然。

“贺礼?”

清泉波纹,若现宁奉哲的脸庞,薄薄涟漪,浅浅柔情。

“嗯,庆贺溪儿,册后封妃之喜。”

颜瑜错愕一惊。

“你……”

宁奉哲欣慰笑颜,直到现在,还有波澜动容。

“王爷所言爱屋及乌,微臣自愧弗如,愿送家妹出嫁,托付王爷照顾,微臣安心之至。”

颜瑜低眸,一意失落。

“但她……不爱我。”

宁奉哲无奈一笑。

“王爷多虑了。”

颜瑜语气坚定不移。

“不是多虑,她真的不爱。”

他目光凝凝,正视宁奉哲,浅有一丝醋意。

“本王总觉得,她心之所向,冥冥之中,念有一人。”

宁奉哲会意,倏然一惊。

“啊?”

“是她亲口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