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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奉哲屏息凝神,尽其所能观察前路、推想地势,费了许多心思,终于有了眉目。

结合思量溪儿之计,他浅浅一笑,给出结论。

“走这条大路。”

“当道,必设埋伏;随后,还有阵势。稍有不慎,则被他们围困其中,待我马车先行,你们紧随,一切听我号令。”

想着安大人的吩咐,娄修钰给了面子,先是恭敬一应。

“是。”

应罢,他才说出心中所想。

“我有一言,还望宁大人三思。”

“这条险峻山路,或可通向更高处,占据地势之优,且与连绵邻山、形成包围趋向。在下愚见,此乃天赐十面埋伏之地。”

“倘若他们也走了这条山路,正面相对,我们不一定吃亏;但若他们选了这条大路,便会陷入重围,在劫难逃!”

“左右细思,这条山路,才是上策。其道狭窄、其势崎岖,请宁大人暂弃马车,改用步行。”

宁奉哲一样给了面子,先是依言回敬。

“娄大人妙计。”

夸罢,他微笑回驳。

“我有三问,还请娄大人答疑解惑。”

“一则,他们早早而至、选了山路,非是到此游玩,不可能毫无准备。请问娄大人,如此狭小陡峭之道,中了埋伏、跌落山崖,侍卫们应当如何相互援救?”

“二则,他们选了大路,推算时间,必然已到目的之处。我们由山路而上,点灯则会暴露行踪,步行登山,没等去到高处、十面埋伏,他们见势不妙,便已撤退;不点灯则有跌落之险,非但危及各位大人的性命,而且也有打草惊蛇的可能。再问娄大人,夜行险路,究竟点不点灯?”

“三则,这是我家三妹之计。我深知,她心地善良,不忍督护台一众涉山路之险。最后请问娄大人,是我更了解她,还是你知己知彼?”

娄修钰一时哑口无言。

不得不说,宁大人考虑周全,绝非杞人忧天。

宁云溪设谋,他们走入局中、晚行一步,错过天时,也就难占地利。

心绪暂歇,他怅望长叹。

“宁大人所言极是,只是……唉,可惜了天赐宝地,却不能为我们所用。”

宁奉哲谈笑自若,处之泰然。

“娄大人请放心,溪儿一定弃选险路,我们断然不会陷入重围。”

“其实溪儿之计,稍加思索便知,破局亦在翻手之间。”

娄修钰拱手以礼。

“宁大人请赐教。”

不羁山风,拂面一丝清凉,宁奉哲轻捋发丝,顺于背后。

他转目凝望,凌云扬袖、指点严谨,面面俱到,一毫不苟。

“溪儿会选在这条大路,当道设下埋伏,阻止我们前行,迫使我们撤退、而选小路。”

“如若埋伏计败,随后还有阵势。要么,闻风而退,选择小路;要么,陷入阵势,也能将我们八方包围。”

“此计本意,是为冯大人而设,她不善摆布阵势,只能退去小路、甚至下山。地利之优,不言自明,他们占据高处,堵住要道、乱箭齐发,任凭是谁,定然有来无回。”

“埋伏本意,便是想着,万一冯大人没来,对付铜事台两位掌权大人,便不必劳师动众、巧用阵势了。”

陈述释义,莹然明白,娄修钰只觉拨云见日,肃然起敬。

“宁大人见微知着、卓有远见,在下甘拜下风。”

他欣慰而笑,容光焕发。

“月溪郡主哪能料及,来者根本不是冯大人,而是宁大人?”

“有宁大人在,我等定能冲破阵势,计令他们措手不及!”

宁奉哲低眉颔首,不失敬意。

“娄大人过奖,在下愧不敢当。”

他微微扬唇,不卑不亢。

“既已解释清楚,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娄修钰主动让出前路,谦恭一请。

“是,可以,宁大人先请。”

宁奉哲眸远而望,吩咐马夫。

“走。”

想着庄韶惨败之状,他眉梢一分冷傲,已是胜券在握。

行路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宁奉哲叫停马车。

“前面不远,便是埋伏之处。”

娄修钰恭然应声,转而吩咐手下。

“嗯,好。”

“来人,探路。”

几名侍卫探路而去,没一会儿,便回来了。

“回禀大人,前路无有埋伏。”

娄修钰匪夷所思地一惊。

“怎么会呢?”

“你们没有看错?”

说话间,他目光顾盼,故作不经意地,淡扫宁奉哲一眼,眸意余有几许疑思。

没等侍卫回应,宁奉哲沉声一句。

“既如此,继续前行。”

娄修钰带着疑惑,行至下一个适合埋伏之处。

继而探得,还是无有埋伏。

他忍不住询问。

“请问宁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宁奉哲面不改色,给了理由。

“他们凭高而望,看见一辆马车、先行在前,便会猜测,是冯大人来了。”

“埋伏无用、白白损失督护台的人,因而他们撤了埋伏,不愿多此一举。”

娄修钰恍然一笑,放心几许。

“原来如此,宁大人果然俊眼灼见。”

想着即将到达阵势之处,他暗自期待。

常听民间传言,宁云溪谋略无双,至今还未真正见识过,今日,总算有机会大开眼界。

结果盼了一路,什么阵势都没瞧见,他百思不得其解。

“宁大人,月溪郡主的阵势呢?”

宁奉哲轻藐一笑,目意傲然,仿若把握局势、了如指掌。

“想是实施计策之人,昏聩之甚,浑忘了摆下阵势。”

娄修钰一脸震惊。

“月溪郡主这般识人不明,竟将如此重要的计策,随意交给一个昏聩愚者?”

“换作是我,势必交托方伯爷手中,即便我计不成,方伯爷也能凭借一己之力化险为夷,甚至反败为胜。”

“月溪郡主怎会不予信托?”

“难道他们之间,隐有第一谋士之争?”

其实,宁奉哲已然意识到自己失算。

没有明言,只因不愿承认,自己败给庄韶。

他仰望夜色,安然眸淡,不见一丝表露,只在心里冷冷一笑。

呵……走运罢了,既得天时、又占地利,就算事成,他也是胜之不武!

而我,虽败犹荣。

而今再想撤离,已是无路可退。

唉,惜我壮志未酬,却要殒命于此。

溪儿,你我兄妹,从此永别矣……